喬思看到手機裡媽媽發來的短息,立即撥打過去。
電話中喬媽媽只是簡短而嚴肅的說一句,見面詳談。
女孩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家裡出事情能是哪個家裡,還不就是爸爸那裡,他那種家庭一旦出事情都是難以解決、動輒霹靂的。
喬家雖然不算是國內頂級的世家,但也是自從建國以來就傳承下來的。
從小成長在這樣的家庭裡,喬思雖然不關心政治方面,但也見過別人家裡一朝破敗。
女孩連續深吸了幾口氣,定了定心神,安慰自己,還沒見到媽媽,一切都還沒有分曉。
想到這裡,喬思看了一眼眼前的畫布,有些勉強的對白人老師說道:“老師,我有點事要先回去一趟,這幅畫先保存在你這裡好嗎?”
兩鬢微白的白人老師看了眼弟子的臉色,點點頭說道:“沒問題。去吧。”
喬思感謝一聲,趕忙出了畫室。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長在大院裡的女孩深深知道政治事件的威力,匆匆走在蘇黎世陽光明媚的街道上一時間竟然有些不寒而栗。
還不知道是什麽事情,還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不要急,不要急,喬思心裡反覆道。
伸手打了一輛車,喬思上車沒有說機場只是讓司機師傅沿著馬路往前開。
畫室距離租住的公寓並不遠,剛開了一陣,女孩就讓司機把車停下。
司機師傅看這開了不過幾百米,有點納悶的回頭:“到了嗎?”
喬思扭頭看了一眼公寓,心裡想起羊羊的面容,可是隨即又浮現出無形的刀光劍影、森寒煞氣。
“走吧,去機場。”她吐了一口氣,對司機師傅說道。
心中有些奇怪這女孩的怪異舉動,司機沒說話,一踩油門。車子飛速離開。
大概又是些癡癡纏纏、愛愛恨恨的,打著方向盤,司機師傅心裡猜測道。
自打剛才停頓一下之後,女孩就開始頻頻催促開快再開快。
在加錢的誘惑之下。車子迅速抵達蘇黎世的機場。
什麽也沒拿,只是帶了一個錢包的喬思把打車錢付了,衝進機場開始買票。
瑞士蘇黎世到法國巴黎的航班很多,航程只要一個小時零二十五分鍾,女孩買了最近的一班航班然後過了程序進入候機室。
票是半個小時後起飛的。她還要再等一會。
坐在冰涼的凳子上,喬思拿著手機思考了一番可能碰見的情況,迅速理清銀行卡裡可用的金錢,想起已經有數月未見的爸爸,心中出現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慮。
她是愛媽媽大於愛爸爸的,這或許是因為她看不慣媽媽的百依百順,看不慣爸爸有第二個女人……
只是,那個人畢竟還是她的至親,是她的爸爸。
喬思仰頭,把脖子放在堅硬的板凳上。閉眼、擔心。
她既擔心爸爸的處境,又擔心媽媽的狀態。
媽媽現在是跟自己在巴黎,可是……可是這幾十年來她對爸爸的百依百順是那麽的習慣,現在面臨這樣的情況,一定很急切很擔憂很不能自已。
女孩腦海裡出現一幅幅父母相處的畫面,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對。
當初媽媽怎麽會那麽輕易的下了決定,和自己一起來巴黎呢。
她那麽的愛爸爸,愛他的一切,甚至可以忍受另一個女人與她一起分享自己的男人……媽媽怎麽會帶自己到巴黎呢?
喬思心中湧現出一個念頭,難道是爸爸讓她帶自己出國的?
如果是政治方面的事件。那麽家裡很多人都難辭其咎,可獨獨媽媽與自己身處法國巴黎,金錢足夠,有人照應。這……
女孩猛地睜開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找到了存在心底的疑惑。
她以前沒去細想過這些事情,只是覺得和媽媽自由自在的就很好,後來有了羊羊,有了男朋友更覺得生活美好。更加不會去細究那些根源。
希望家裡的事情不要太嚴重,希望家裡一切都平平安安,喬思心裡這麽祈禱著,可是反而更忐忑了起來。
眼看就要登機了,女孩看了眼手機,猶豫了一下給羊羊發了條短信:我的好羊羊,我媽那邊有些事情,我先回去一趟。
發完短信,她就登上了飛向法國巴黎的飛機。
飛機上手機關機,女孩望著飛機外的景色,心中沉甸甸的。
在猜測到爸爸保護的用意之後,她既為他的用心而感慨又深感這一次的麻煩很可能難以承受,不然爸爸不會如此之早的作出安排。
焦慮了半個小時,喬思開始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焦慮無用,焦慮無用,我一定要平靜,一定要和媽媽一起想辦法,還沒有見到媽媽,喬思已經做好了一切壞的準備。
可真正到了喬媽媽面前,女孩才發現壞的準備遠遠不夠,她所面臨的問題比想象的還有壞。
“你為什麽要回去?”
站在媽媽面前,喬思聲音有點顫抖。
喬媽媽已經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她穿著一身顏色很素的衣服,旁邊放著收拾好的箱子。
沒有女孩想象之中的焦慮與急切,喬媽媽只是很安靜的的等待自己女兒過來。
似乎是很奇怪女兒會問出這個問題,喬媽媽回答道:“因為他現在需要我。”
“可,可是你現在回去也幫不上忙啊,我爸都不能解決的事情,都被牽連的事情,你回去又有什麽用?”女孩聲音很大,情緒激動。
喬媽媽站起來,右手輕輕拂過女孩的頭髮,臉上浮現一絲笑容:“思思,你還不太懂,你還不懂。”
喬思緊咬著牙說道:“我懂!我有什麽不懂的!你覺得那個男人什麽都好,他當官好,不當官也好,他愛你好,不愛你也好,甚至於他有另一個女人都好!”女孩的情緒更加激動。試圖站在媽媽的立場數落那個被自己稱為爸爸的男人。
沒有生氣,沒有憤怒,心裡只有對女兒的一片憐惜,喬媽媽伸手抱住自己的女兒說道:“思思。這就是我的愛,是我的,不是你的,也不是她的,不是任何人。就是我的——我這個獨一無二個體的愛。”
懷抱收緊,喬媽媽的語氣之中多了一絲傷感與堅定:“這幾十年來,我與你爸這幾十年來,我一直都聽他的話。當初我留學,他想讓我回來,我就回來;他想讓我相夫教子,我就在家裡相夫教你;他想有另一個女人,我就讓他有另一個女人。”
“這些年來,他想讓我做的一切,我都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幾個月前。他想讓我帶你離開國內,來到國外生活。我答應了,因為我不僅有他,還有你。”
“可是,思思啊,你長大了,你是一個大女孩了,你也碰到了你喜歡、你愛的人了,你能理解媽媽嗎?”
“這一回,我不能聽他的話了。我要回去,我要想辦法見他。”
喬媽媽在喬思耳邊喃喃自語。
喬思的眼淚已經落了下來,她忽然發現自己阻止不了媽媽了,她阻止不了她回國內找她最愛的那個人。
是的。她最愛的那個人,這種愛是自己也無法代替、無法比擬的。
母女兩人相擁在一起,房間裡一片安靜,只是漸漸有了喬思的抽泣聲。
“女兒,倪文是他的倪文,不是你的。”喬媽媽松了女兒。提及自己的名字,忽然有些別樣的驕傲。
喬媽媽的名字叫做倪文,從十七歲就與喬爸一見鍾情,風風雨雨幾十年,如今到了這一步。
如果她不回去,她就不是她了。
喬思滿臉止不住的淚水,雙眼朦朧,看著自己至親,只是悲戚的喊了一聲:“媽!”
倪文伸手想把女兒臉上的眼淚擦去,可是怎麽也擦不乾淨,她歎了口氣,看了看左手腕這塊喬爸結婚時送自己的手表,說道:“我要去機場了,女兒,銀行卡都在那個包裡,密碼是你的生日。你先隱藏一段時間,等會會有人過來帶你走,這個人絕對靠得住。”
“你男朋友那邊你和他說一聲,他畢竟只是一個學生,不要把他牽扯在內。等到風頭過了,會有人幫你辦一套別的身份,到時候你們隱姓埋名過自己的生活。”
“思思,不要辜負了我們的一片良苦用心。”喬媽媽的目光趨於堅硬,雙手卻依舊柔軟的摸住女兒的臉蛋。
輕輕拍了拍這個除了丈夫外最讓自己放心不下的人,倪文一狠心,拎起箱子就走。
喬思一把抓住媽媽的袖子,喊了一聲:“媽!”
倪文頭也不回的一把打掉女兒的手,推門出去——外面正有一輛等著的轎車。
開門、低頭鑽進後座,倪文對著衝出來的女兒擺擺手,轎車快速啟動。
喬思一臉的淚水,追跑了兩步,頹然停下。
她知道外表柔弱的媽媽從來都是有一顆定下主意就不要改變的心,能讓她改變的只有自己的爸爸。
可是她這一走,是不是永遠不會相見了?
自己的兩個親人難道永遠都見不到了?
喬思踉蹌倒地,一時心亂如麻。
燕京家裡被牽連進政治事件,現在幾是全軍覆沒,媽媽堅定回國,自己現在該怎麽辦?
……
何邦維喝著啤酒,看著電視,刷著圍脖。
兩罐啤酒喝完,他就在客廳比劃了一套拳法。
剛才二徒弟程安給自己打電話問了一些關於功夫的疑惑,他在解答之後忽然心生靈感,想要揉合一些別的東西。
電視機裡的節目聲音自顧自響著,手機在桌上時不時的亮一下,啤酒的味道還在空氣中沒有飄散,何邦維就在客廳中緩緩的比劃著。
有時他會停下來思考一番,試圖把拳法的門檻降低,不只是自己能用。
原創是件說難也難,說易也易的事情,何邦維在來到這個世界後有仔細觀察過自己遇到了功夫流派。
他的高手眼光往往能看透那些不同功夫的本質,又進一步融合它們的共同點與殊異處。
一套非凡的拳法緩緩在何邦維的手中成型,他反覆打了幾遍又修改了一些東西。
“嘿,差不多了。”何邦維最後比劃了一遍,自言自語了一句,“可以讓程安過來學一學。”他知道二徒弟一定會樂意跑一趟過來的。
回到沙發上了,喝完了剛才剩余的一口啤酒,何邦維微笑著拿起桌上的手機。
嗯,先給徒弟發條短信讓他過來。
這麽想著,劃開手機時,何邦維看到有一條未讀短信。
大概是喬喬的,她有時候上完畫畫課程會懶得上樓直接發來短信讓自己下去。
何邦維點到短信息,果然看到是女朋友喬思發來的。
只是,當他點開內容時卻皺了皺眉頭。
【我的好羊羊,我媽那邊有些事情,我先回去一趟。】
喬媽媽那邊有些事情?先回去一趟?
回去不就是回巴黎嘛,喬喬先回巴黎了?
何邦維心中不解,這可以喊自己一起回去啊,喬喬知道自己的上課德性的。
有些奇怪的按下喬思號碼,他撥打了出去。
“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power-off。”
電話關機了。
何邦維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氣,怎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關機,飛機,異國。
特麽,又是這樣?
又來這一套?
何邦維對於有前科的喬思有些憤怒,有什麽事情可以和自己說啊,這關機是幾個意思?
兩秒之後,壓製住自己情緒的何邦維開始想到,可能喬喬已經上了飛機了,她的那條短信是半個小時以前的,飛機上手機是不能開機的。
原地走了幾步,何邦維有些不太放心。
這是已經走了還是仍然在蘇黎世呢?
拿著手機,拿著錢包,何邦維下了公寓往畫室走去,他去過那個畫室,知道位置、知道離的並不遠。
是啊,這離的並不遠,為什麽不回來告訴自己一聲呢,他心裡出現疑惑。
走進畫室,裡面的人還沒有走完,白人老師與自己的兩個弟子仍然在作畫。
“嗨,你好,你見到喬思了嗎?”
白人老師認識何邦維,知道他是喬思的男朋友,於是聳肩答道:“她之前在畫畫,有事先走了。喏,畫還在那裡。”他指了指喬思的畫布。
何邦維邁了兩步,走到喬思畫布的前面。
現在畫布的顏料已經風幹了,一副栩栩如生、充滿愛意的畫面出現在何邦維眼前。
“何,喬在後面還寫了東西呢。”白人老師好心指點道,他覺得喬思可能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翻過畫布,何邦維看到喬喬用鉛筆寫下的幾行字。
贈給我最愛的羊羊:
這幅畫裡全是我快樂的心。
望你也如我一樣滿是快樂,永遠快樂。
永遠感激生活,感激命運讓我們認識彼此。
鮮衣怒摩托,快意牽我羊。
愛你。
你的喬喬
2011.09.30
快樂的喬喬、鮮衣摩托的喬喬、快意牽我的喬喬,以及愛我的喬喬……
現在在哪?
PS: 規避一下風險,上一章的薄姓青年改為侯姓青年。
多謝瘋亙、抱丹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