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完畢,陳削久久的佇立在風雪之中,一下子殺了這麽多人,換了誰,心裡也不會好受。
亂世逐鹿,可不僅僅只有在戰場上才有敵人,徐庶輕輕的歎了口氣,忙擺手吩咐道“把屍體收斂一下,地上的血跡也要清理乾淨。”
“諾。”
徐庶如今已經代替戲志才成了幽州新的軍師,他的話,沒有人敢違拗,何況,他還執掌著神秘的錦衣衛。
“少帥,外面風寒,咱們還是回去吧,程昱想見您。”
扭頭看了眼徐庶,陳削哼了聲,“這都怪程昱,不然,這些人也不會輕易被煽動。”
徐庶卻搖了搖頭“就算沒有程昱,這些人,依然還會受到別人的蠱惑,他們心志不堅,安逸的日子過的太舒服了,根本受不了利誘。”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換了旁人,金彪依然還會動搖,還會被利用,這跟別的沒有關系,全在他們自身立場不堅定。
徐庶現在看待問題,一眼就能看到關鍵,撲捉到問題的核心,可以說,受戲志才的教導,徐庶的大局觀已經徹底成形,對待任何一件事,他都不會僅僅只看表象。
表面上看,是程昱唆使煽動了金彪這些人,可問題的實質卻是,軍中很多兵將,太過驕狂自滿,他們已經迷戀上了錦衣玉食花天酒地的日子,再也不是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了。
惰性,追求享受,這些不正之風,一旦形成,後果不堪設想,不許外敵,大夏就會從內部崩塌。
所以,徐庶這一次,雷厲風行,果斷無情,就是想給大家敲一記警鍾。
見到程昱,連陳削都有些驚訝,僅僅一個月,程昱已經徹底變了模樣,瘦的身材幾乎變得枯乾,似乎隨風一吹,就能被吹倒,眼眶深陷,眉心深鎖,雖然剛剛換了嶄新的長衫,看起來,依舊嚇人,就跟剛剛從地獄中走出來的厲鬼一樣。
“先生請坐。”陳削一擺手,狗蛋忙給搬了一張小凳。
看了一眼小凳,看似很普通,也不美觀,可是一坐上去,卻讓人覺得通體舒泰,遠比以前跪坐在蒲團上要舒服的多。
“仲德,兵不厭詐,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陳削一開口,徐庶差點沒笑出聲來。
兵不厭詐?這個詞能用在程昱的身上嗎?沒文化真可怕,少帥這水平,還真是差的太遠,肚子裡稍微有點墨水,就搬回來亂用。
徐庶明白,陳削指的是之前把程昱丟到山上,跟那些士族人關在一起,為了招降他,讓他著實受了不少委屈。
可以說,有些‘不擇手段吧’,跟帶兵打仗一樣,為了勝利,兵不厭詐,可是他愣是把這詞用在了程昱的身上。
“呵呵…如今我們是自己人,程先生,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接你的家人了,留在幽州,你可以安心的留在幽州了。”既然打算收降程昱,陳削自然要保住他的家小,絕不能讓他有後顧之憂。
“曹公,還不至於對我的家小動手!”程昱也不道謝,反而冷冷的哼了聲。
陳削點了點頭,他相信曹操的胸襟和氣度,但是,自己這麽做,也是一番好意。
“既然是自己人,我有一事不明,還望先生相告。”說著,陳削兩眼望著程昱,笑著請教道“士族為何執意不容我?”
程昱看傻子一樣看著陳削,“少帥,你是在跟仲德開玩笑,這種事,你難道不清楚嗎?”
“你做的事情,任何一條,都隻利於貧民,士族能容你才怪?”雖然歸降了陳削,可程昱的口氣,還是毫不客氣,甚至,字裡行間,充滿了斥責的火藥味。
“程先生,注意你的言行。”狗蛋實在瞧不過去,忍不住提醒了程昱一句。
甚至還將腰間的手斧亮了出來。
程昱卻渾不在意,他就是這樣的個性,當然,就算違心的歸降陳削,他也想試探一下陳削的胸襟和氣度。
若陳削無容人之量,程昱甚至都懶得給他出謀劃策,大不了,以後隻坐壁上觀,就算投降你,我也一言不發,不給你獻任何的計策。
“哈哈,依我之見,我覺得,天下的士族,不過如此,因為他們怕了,我把田地分給百姓,又印製書籍,讓窮人的孩子進學堂讀書,他們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他們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會被窮人壓在身下。”
見程昱不回答自己,陳削卻主動說道,程昱翻了個白眼,冷冷的哼了聲“你知道還來問我?”
“我有一事不明,為什麽他們要害怕?這些士族,哪一個不是久經積澱,哪一個不是家族底蘊深厚,窮人孩子讀書認字,他們就感到害怕,難道,這些士族中人,就這麽沒有自信嗎?”
“我打個比方,武將有爭鬥之心,文人也有好勝之念,像你和元直,適逢亂世,誰不想跟別人在疆場上分個高下,道理的一樣的,士族有底蘊, 有代代積累的傳承,窮人的孩子,就算上了學堂,也比不了士族的孩子有先決的優勢,可是,士族中人,卻連這點自信都沒有,之所以害怕,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沒有底氣,他們懼怕跟窮人孩子競爭,生怕自己的孩子比不了窮人的孩子,長此以往下去會被窮人壓在身下,如果都能像你們這樣有爭強好勝之心,天下讀書認字的越多,才越會百家齊鳴,越利於社會昌榮進步。”
陳削的話,很質樸,也很簡單,卻讓程昱和徐庶都大吃了一驚。
大道理陳削不懂,但是他卻明白,士族之所以仇視自己,是因為自己做的事情,讓他們害怕了,既然害怕,也就是他們從一開始就輸了,他們承認他們自己的孩子早晚會被窮人的孩子給比下去。
“我從一開始,就沒想跟天下士族為敵,我曾說過,順者昌,逆者亡,可是他們,卻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無時無刻不想致我於死地,我是分了他們的田,因為他們本身又不勞作,田地在他們手中,僅僅是個炫耀地位和身份的點綴罷了,我讓窮人孩子讀書,也沒想過不給士族留一線生機,是他們自己,一開始就弱了氣勢,既然這樣,不出幾年下去,窮人的孩子,早晚佔據上風,士族,也會因為自身的懼怕而逐漸沒落,仲德,我的話,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