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過青淞雖說知禮,但木訥古板得很,而且如今已經三百歲有余了,竟還停留在築基後期。
築基期的壽元統共也只有四百年,青淞若再不加把勁進階,這輩子便要止於築基期,再過幾十年就會匆匆坐化了。
當年秦悅未滿百歲便結丹了——這還算是不快不慢的速度。
青淞連結丹這個坎兒都邁步過去,要麽是道心不足,要麽便是資質太差,或者兼而有之。
秦悅心中感慨:“師尊收徒最看重資質,資質平平的絕不會收入門中。墨安師兄倒和師尊截然相反,對弟子的天資不甚在意。”
這到底是墨安自己的事,秦悅不打算多問。
“對了,師兄。”秦悅側(身shēn)讓出一條路,示意二人進來,“我近(日rì)研習符籙,頗有不通之處,不知師兄可否指點一二?”
墨安頷首,踏入洞府大門。淡淡地對青淞道:“你也一道過來聽聽。”
青淞連忙跟上。
秦悅拿出了一疊畫廢的符籙,十分坦然地遞給墨安。
這些廢符繪製得十分精致,每一筆都很規矩,按理說,不應是廢符……墨安仔細翻看起來,隨後便道:“師妹可是精通丹青之人?”
秦悅愣了愣,“精通……倒也不算,只是頗為(愛ài)好罷了。”
這話說來有幾分自謙。她的本命法寶出神入化,其上景色栩栩如生,哪一筆不是她親自畫出來的?
她便是自詡繪畫造詣登峰造極,也不為過。
墨安倒也不糾結於她是否精於丹青,只是緩緩問了一句:“師妹可知,何謂過猶不及?”
“過猶不及?”秦悅微微凝眉。墨安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知道這位師兄寡言,因而也不曾多問,正自己胡思亂想著,墨安便細細同她道來,“師妹這幾張符籙,繪得精致,筆筆都不落俗(套tào),可見師妹精通畫藝。但也正因如此,符籙便顯得千篇一律,如同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既刻板又生硬,失了製符的隨(性xìng)韻味。”
秦悅漸漸聽明白了。
她這些符籙,都是對著那些繪製成功的靈符勾勒出來的。自她仿照山河社稷圖繪製了畫卷之後,這等事做起來更是得心應手。不過,只有形似,沒有神似。
製符不是陣法,後者只要投入心神,再加上耐心推演,便可中規中矩地設陣解陣。符籙之道,更在於一個“悟”字。悟符文和靈力的融合,悟符籙之內的種種奧妙、玄玄乾坤。
墨安見秦悅若有所思,便領著青淞告辭了。行至門口的時候又轉過(身shēn)來,道了一句:“師妹,修道之事在於順其自然,急功近利反倒不好。”
秦悅抬起頭,墨安和青淞已經走遠了。
她看著手上的一疊廢符,神色微微赧然。
她此番,確實有點急於求成。
她以為自己天資卓絕,就連虛無縹緲的音攻之術都能信手拈來,琴心之境也能領悟,區區符籙,根本難不住她。
直到製符一次又一次地失敗,她才漸漸認清了現實。
但她也不曾放棄,而是將全副心思投入製符。她一開始隻當研習符籙是在消磨時光,後來心中卻漸漸有了一個迫切的念頭——繪製一張成功的符籙,哪怕只是最簡單的聚氣符。
其實幾百年前她也曾成功繪出幾張符籙。那時的她對求仙問道還沒有這麽深的執念,製符也只不過是覺得有趣才學著玩的,縱使成功了也不怎麽沾沾自喜。
如今看來,反倒是那時的心境更為澄澈。
青淞出了秦悅洞府,忍不住把秦悅贈他的陣法拿了出來,一邊走,一邊端詳。
他來靈宇宗拜入墨安門下也有一百多年了,門中許多修為比他高的弟子,見了他反倒還要恭恭敬敬地行禮,喚一聲“師祖”。最開始他還很不適應,連連擺手說“當不起,當不起”,現如今,倒也漸漸習慣了。以前(身shēn)為散修的時候,見到了珍寶便忍不住兩眼放光,如今面對奇珍卻是素(日rì)裡木訥的神色,顯然已是司空見慣。
但此刻,拿著這幾個高階的陣法,青淞還是激動不已。
其實他對陣法也有幾分領悟,修為無法進益的時候,便設陣解陣打發時間。所以他也大概知道手上拿著的陣法是什麽水平,越看越是欣喜,步伐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墨安走出了一大段路,終於發現弟子青淞一直沒有跟上來,回首一看,便見青淞遠遠地落在後面,手上拿著幾個陣法,神色專注,似乎正在凝神推演。
墨安的視線漸漸移到了那幾個陣法上面,不知想到了什麽,略微有些出神。
許是感受到了注視的眸光,青淞抬起頭來。發現師尊正在等自己,連忙快步跑了過去,連連賠罪道:“弟子知錯,請師尊責罰。”
在墨安面前,青淞很是恭敬,甚至有些謹小慎微。他一個資質平庸的散修,也不知上輩子修了什麽福緣,竟得了靈宇宗掌門首徒的青眼,拜入了他門下。
青淞對墨安甚至是畏懼的,後者能輕而易舉地改變他的命運,既然能讓他待在雲端,便也可令他摔入泥潭。
“何錯之有?”墨安繼續往前走了, 神色看不出喜怒。
青淞知道自己師尊常年就是這副面無表(情qíng)的模樣,所以也不知墨安有沒有生氣……他小心翼翼地說道:“弟子探查陣法入了神,勞煩師尊久等。”
墨安停下腳步,朝他手上拿著的陣法看了一眼。
“宸音師叔出手不凡,這幾個陣法都很是難得。”青淞道。
墨安淡淡地說了一句:“她已登臨化神之境,手中自然無有凡品。”
化神期……青淞訝然至極。他這位師尊,也不過元後修為。化神,那是怎樣一種境界?可以呼風喚雨,駕霧騰雲嗎?
猶在築基期的青淞怎麽也想象不出化神修士的模樣。他把幾個陣法雙手奉上,“師尊若喜歡,不妨拿去賞鑒。”
墨安提步走了,“既是她贈你的,你便好生收著罷。”
“哎。”青淞立馬把幾個陣法妥當收好,跟上了前面的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