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靈氣漸漸散盡。
墨安微微闔上的眼眸緩慢地睜開。映入眼前的是清淨的洞府擺設,陽光自門窗的縫隙灑進來,沒有劫雲,沒有天雷。
他知道,他這次化神失敗了。
盤腿打坐的墨安慢慢地站了起來,看著細碎而明媚的陽光中漂浮的灰塵,微不可見地歎了一口氣。
心境不足,修為再高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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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悅旁觀著燃燒的元神,心如止水。她心底大概猜到了肖月的打算,不免暗自腹誹:“死到臨頭了還想著奪舍……哎,她這個元神倒是強大,比我那十不足一的元神強悍多了……”
待此間事了,她便慢悠悠地踱回了玉衡峰,一路上只聽翡翠絮絮叨叨地念著:“那林子裡頭的果樹都不錯,我瞧瞧,噢,有桑葚,還有未熟的李子……我們去那兒看看?”
秦悅不為所動。
翡翠沉默了一會兒,悶聲道:“那桑葚都要被鳥啄走了……”
秦悅停下腳步,轉身朝林子的方向走去。拿出隨身藥園,移進了一棵李樹一棵桑樹,笑道:“我待會兒便把它們移栽到洞府的院子,你以為何如?”
翡翠頗為欣喜,但仍故作鎮定,“我覺得後面的梨樹也不錯。”
秦悅遂又把一棵梨樹挪進了隨身藥園。
翡翠心滿意足。
片刻之後,秦悅終於回到了洞府。時隔一百多年,再度踏足此處,除了感慨,更多的便是心安和坦然。
久別而歸,此間依舊供她棲息停留。
她略休息了一會兒,便將方才三棵果樹栽進了院子。再加上原先那棵桃樹,一時間,院中桃李繽紛,果香襲人。
翡翠從她的懷裡跳出來,爬上樹摘桑葚吃。秦悅徑自回到了屋子,心想,長日無聊,要尋些雜書來看才好。
正想著,忽聽門外墨宣來訪。秦悅將人迎了進來,隨口招呼道:“師兄可要去院子裡摘些果子吃?”
正要說明來意的墨宣頗感無語,朝後面的靈藥園望了一眼,只見四棵果樹立在園中,一隻靈獸坐在樹的枝乾上,滿手滿爪都是黑乎乎的桑葚汁,吃得不亦樂乎。
“師妹還真是……雅人深致。”墨宣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形容秦悅,“這般裝飾洞府的,我看整個靈宇宗也就隻你一人。”
秦悅竟頗為自得。
被她這般一攪和,墨宣幾乎忘了自己的來意。緩了一緩,才想起來,“我正要去拜訪師尊,師妹既然回來了,不如和我一道前往?”
秦悅正閑的無事,聞言欣然應了,跟著墨宣一起去往秦昌的洞府。
墨宣依舊健談,一路上同她講了許多近百年來的趣事,還道:“師尊統共就三個弟子,你外出不歸,大師兄又常年閉關,只剩我一人侍奉師尊左右。”
秦悅隨口問了句:“墨安師兄閉關多久了?”
“已堪百年。”墨宣答道,“大師兄登臨元嬰後期巔峰久矣,想來此次閉關正是為了衝擊化神。”
秦悅一笑:“原來墨安師兄也要化神了。”
墨宣沒有在意她這個“也”字,隻道:“身負純靈根,本就得天眷顧,修煉自然順風順水。”
語中滿滿的羨慕之意。
頓了頓,又道:“幸虧師妹你不曾化神,不然我定會羞憤萬分,深感愧對師尊。”
秦悅乾笑兩聲,安慰道:“師兄,你雖不是純靈根,但也是難得一見的單系火靈根,不僅修煉迅速,而且能裨益煉器煉丹,遠勝常人多矣,嘿嘿,多矣。”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秦昌的洞府。
秦昌現在的修為和秦悅一樣,都是化神中期,所以秦悅把修為壓在元後,他也不能窺破。見秦悅現身,秦昌還略微怔愣了一會兒,心中對這個么徒的歸來歡喜得很,面上卻故作威嚴,佯裝惱怒:“不肖弟子墨寧!你竟還知道回這個師門!”
秦悅沒臉沒皮地湊上去,先規規矩矩地拜了拜,而後便嬉皮笑臉道:“師尊說的哪裡話,我人雖在山外遊歷,心卻留在了宗門,隻恨無有分身秘法,可供我兩全其美!”
秦昌終於笑道:“你去哪兒遊歷了?不見蹤影這麽多年。”
秦悅答道:“弟子去了南域。”隨後便將這些年的經歷細細道來,考慮到墨宣的情緒,進階化神的那一段被她瞞去不表。
秦昌一邊聽一邊頷首,道:“如你這般歷練,雖有艱難險阻,但亦可磨礪心性。比方說你斬殺墨蛟,置身幽境之禍,力挽狂瀾,便做得極好。修為越高,責任越重,我們修行,一則是為了修為的增長,二則是為了道心的穩固。墨寧,你的道心,可是兼濟天下,福澤蒼生?”
秦悅垂首笑了笑,應了一聲:“或許吧。”
墨宣在旁聽了也頗有觸動,遙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竟替秦悅心有余悸:“幸而師妹勝過了那個仙渡期大妖……想來彼時情勢危急,稍有不慎便會殞命。”
隨後又露出了一副敬佩的神色:“原來師妹的音攻術竟這般了得,滅殺十品大妖也不在話下。”
秦悅理智地分析道:“倒也不盡然。那墨蛟一族最是畏懼音攻,我只是以己之長攻人之短罷了。若換了其他妖族,我也只能落荒而逃。”
墨宣又是一陣感慨:“不論如何,師妹以區區元嬰後期,越兩個大境界和仙渡期妖修鬥法,這份膽魄便再無人能及了。等師妹將來化神之後,同境界之內定可再無敵手。”
秦悅沉默,保持微笑。
墨宣又一人感慨萬千地說了許久,最後拉著秦悅向秦昌告辭。
秦昌擺了擺手,面上似有解脫……估計他也聽膩了墨宣這個話嘮。
秦悅想了想,還是留了下來,待墨宣走遠之後,才跟秦昌說:“師尊,其實我已經化神了。”
秦昌一時沒明白她這話是什麽意思。直到秦悅擺出了化神中期的修為,他才恍然大悟,連連頷首,欣慰不已:“好,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秦悅又把修為壓回了元嬰後期,道:“我唯恐墨宣師兄羞愧自慚,便沒有將此事告訴他,還請師尊替我隱瞞。”
秦昌笑道:“墨宣倒不像是為此羞慚的人,你若原原本本地告訴他,興許還能激勵他勤勉悟道,修煉不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