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秦悅終於把面前的傳送陣完整地推演了一遍。閉上眼眸,眼前仿佛能出現玄城的地形全貌,寬闊的大道,抑或阡陌交通,甚至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仿佛在她眼前浮現。
恍然間,有撥雲見月之感。
再仔細回憶著當年在靈宇宗演算的傳送陣,秦悅若有所悟,看著手中的隨身傳送陣,終究沒舍得動它,遂對著竹屋裡面的陣法推演了一番。
算到一半,整個陣法突然不受她的控制了,如當初那般,倏然冒出了耀眼的白光。秦悅愣了愣,好奇地看過去,只見陣法內部正在高速地旋轉,形成一個漩渦模樣的存在,然後白光越來越盛,突然凝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個極小的珠子。
秦悅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唯恐這個珠子給她一記殺招。
珠子浮在半空,一直骨碌骨碌地旋轉著,而後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突然朝床榻一角飛了過去。
那個地方正是竹屋原主人——那個化神期男修……的屍首。
珠子撲通一下沒入了男修的眉心。
下一刻,秦悅清晰地看見男修的手指動了動,然後整條手臂都抬了起來。
死,死而複生?這是什麽邪術!
抬起的手臂撐著床榻,支起了上半身。緊緊闔上的眼眸緩慢地睜開了,黑紫的臉色倒是沒變,看上去詭異而可怖。
秦悅怔了一怔,拔腿就跑。
“道,道友……”身後傳來了極其虛弱的聲音。
秦悅一步也不敢停留,跑得更快了。
她現在真希望蘇沐也在,至少有人陪著她一起驚慌失措,若遇險境,也可一同面對。
“道友,且慢……”身後的聲音愈發孱弱了,聽起來似乎虛無縹緲,“我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機緣。”
生死關頭,秦悅豈是受這等誘惑的人?
沒錯她是。
秦悅下意識地停了停腳步,但周身氣息還是戒備而緊張的,時刻準備逃跑。
“關於……天階法寶升品的秘密……”那個男修斷斷續續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秦悅心頭一跳。
“你有什麽條件?”秦悅沒有再跑,但也沒有轉身,就站在原地,高聲問了這一句。
“我一身煉器才能,無人知曉。”男修說話漸漸連貫了許多,“我想要……名揚天下。”
秦悅微怔。她以為男修會讓她滅殺自己的仇敵,或是托付他的後輩,沒想到男修想的竟是想讓自己揚名立萬——這種虛名。
修仙之人,活著的時候想要揚名不難,就如秦悅這般,參加一個鬥陣大會,便可傳美名於世人。但隕落之後,再想揚名天下,便不是一件易事了,更何況這男修生前本是寂寂無名之人。
秦悅思來想去,最後仍然沒有答應。她只能在玄古之城待兩百年,她擔心自己平白得了這份機緣,卻沒有能力替男修實現遺願,最後反倒誤了她的道心。
她猶疑了一會兒,還是堅定地往外走了。她唯恐自己再待在原地會經受不住誘惑。
“罷了罷了。”她前腳剛踏出房門,身後便傳來了一道無奈的歎息,“你隻消允我盡力而為……便可。”
秦悅收住腳步。這男修的意思是……她只要盡力讓他揚名天下,就能獲知那個關於天階法寶升品的秘密了?
秦悅點了點頭,隨後想起男修看不到這兒,便道:“我答應。”
男修顯然疑心病極重:“那你以修為起誓。”
秦悅依言指天起誓,而後很沒骨氣地道了一句:“敢問道君名諱?”
“我姓許,單名一個典字。”
秦悅期期艾艾地問道:“那,那敢問那個天階法寶升品的秘密是?”
“都記在這裡了。”許典長歎了一聲,“這法子我死守著也沒用,還不如造福世人。”
秦悅的神識小心翼翼地向後探去,看見許典從丹田裡拿出了一枚玉簡。
她心下歎服。上回蘇沐把他兩個袖袋全都翻遍了,儲物空間和乾坤袋裡的東西都被他二人瓜分了,誰知許典會把這般重要的東西藏在自己的丹田?
但這個藏東西的法子確實巧妙。但凡正道修士,都不可能剖開旁人的丹田,去瞧瞧裡頭有無靈寶。
許典重重地咳了幾聲:“我這個借靈返神的法子,只能維持片刻時間。道友,請務必記住你答應我的事。”
借靈返神……他指的是自己死而複生的事嗎?秦悅還沒來得及答話,許典便軟軟地向後倒下了,氣息全無。
秦悅的神識雖看到了這一切,但人還留在竹屋門口,直到幾天以後,許典一直沒有動靜,她才敢慢吞吞地朝裡面走去,拿起玉簡,又飛快地跑了出來。
她也怕許典正在養精蓄銳,等她一進去便奪舍她……手上這枚玉簡,只是騙她前去的誘餌……
好在這些荒誕的想法都沒有成真。
玉簡上記載了許典口中的“借靈返神”:在陣法中埋下大量的靈力和一縷元神,若自己以後不慎隕落而屍骨尚存,一旦有人觸動這個陣法,靈力的主人便可死而複生……一小段時間。
此後便靈力消失, 元神俱散,再無活下去的可能了。
秦悅看到這兒,緊張的情緒終於緩和了不少。大略掃了一眼玉簡後面的內容,大抵都在講天階道器的升品秘法,寫得很雜亂,應是許典有所體悟的時候隨手記下的。
“確實是個煉器之材,可惜名不傳世。”秦悅搖了搖頭,把玉簡收了起來。
竹屋裡面的傳送陣已經消失不見了。秦悅隻好借助蘇沐的隨身傳送陣離開。一陣頭暈目眩之後,她便到了蘇家府邸的門口。
這時,府中恰有一個男修開門出來,神色懨懨的,似乎壯志難酬。不經意間抬頭,正好看見秦悅,連忙跑到她面前,行了一個大禮:“我就知道,道君不會棄我於不顧。”
秦悅還沉浸在傳送陣後遺症裡面——頭暈目眩,耳鳴腦脹。恍惚聽見有人說話,迷蒙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把眼前的人認了出來:“蘇澈?”
她揉了揉腦袋,接著問道:“你適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