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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仙問道》送還緣琴心惜和燕 采摘夢生念思莊周二
秦悅確實沒有什麽事,但並不妨礙事來找她。

 她走出柳知謙的洞府,就見前路中央立著一個人,不必走近就知道那人是陳茵。秦悅面不改色地從她身旁走過去,就當沒有看見她。

 陳茵的臉色更不好看了。她出身世家,本是心高氣傲的人,近年來一直被關著,性子倒也收了幾分。但見秦悅三番兩次地忽視自己,避她如蛇蠍,她心底的那點蠻橫又竄了上來,隻想找秦悅好好理論。

 柳知謙的洞府離博覽閣很近,秦悅遠遠地瞧見了博覽閣的屋脊,一時鬼使神差,就往那條路上走了。進門之後,就見裡頭的長者正在閉目養神,遂放輕了腳步,不敢驚擾他。

 但長者有元嬰期的修為,這點動靜豈能瞞過他?他神識一掃便知來者是秦悅,倒也懶得睜眼,單是笑道:“你這幾日倒不常來了,我還當博覽閣再也無人踏足了。”

 秦悅在一堆古籍當中挑挑揀揀,聞言莞爾:“前幾日恰好頓悟了一回,不免靜下來細細體悟一番。”

 她這次打算讀一些記載山川地理,人俗風情的古書,一邊挑來挑去猶豫不決,一邊拿這位長者開玩笑:“晚輩知道道君惦記著,走到半路還特意折過來看一眼。”

 長者睜眼大笑,旋即撫須:“你這個修為,道行尚淺,竟能有頓悟的機緣……很是難得,很是難得呀。”

 秦悅笑而不語。

 長者站起身走了過來,感傷中亦有欣慰:“說來我也是個要坐化的人了,看著觀雲宗還有你這般欣欣向榮的後生晚輩,心裡也有了些許快慰。若要說遺憾,那便是無福看著這一代成長起來,成為宗門之中頂天立地的支柱。”

 秦悅歷來是會安慰人的,但聽著他最後一句話裡流露出來的悵惘,一時竟不知應當如何言語。最後隻道了一句:“道君福澤深厚,萬不可如此傷懷。”然後匆匆忙忙地挑了兩本古書,行禮告辭。

 結果出門之後沒走多遠,又遇見了陳茵。

 秦悅心裡歎了一句“陰魂不散”,提步換了斜方的一條小徑,繼續面無表情地前行。

 陳茵追上去,攔住了她:“你站住。”

 秦悅看著道旁兩側的參天古木,望了望頭頂連綿的樹蔭,神情似乎有些無奈:“怎麽在哪兒都能碰見你?”

 陳茵自然不好意思說自己一路尾隨著人家,隻道:“我和你還有些恩怨沒了結呢。”

 秦悅撫額:“過去的事我就不計較了,往後你別再來招惹我便是。”她內裡還是一個元嬰道君的心胸,真的不想和一個修為低微的小姑娘過不去。

 陳茵聽了她這副前輩的口吻更加來氣:“若不是你害我在側峰關了兩年,我的修為何至於在煉氣二層停滯了九年?你如今修為是比我高,可又沒有高出一個大境界,又有什麽資格擺出一副尊長的形容和我說話?”

 秦悅揉揉腦袋,心緒飄飛:這種人應該交給盧秋來懲治,都是仗著家族護佑就蠻不講理的性子,鬥起來一定精彩。

 陳茵看她心不在焉,越發覺得秦悅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再想想自己在側峰受的苦楚,心裡的委屈全都湧了上來,手指顫巍巍地指著秦悅:“你耽誤了我九年的修煉光陰,這份苦痛,總有一天我會還給你。”

 秦悅表情嚴肅:“你修為未曾進益便罷了,腦子怎麽也忘了長?此處幽靜無人,最適宜做殺人越貨之事。而我煉氣七層,雖然修為不高,但滅殺你綽綽有余。你還要故意說這些報復的話,生怕我不會惱羞成怒取你性命嗎?”

 陳茵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小臉一白:“你,你敢!”

 秦悅挑著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陳茵隻覺得這雙眼睛裡蘊藏著無盡的威儀與震懾,心裡想著快些離開,腳步卻挪不動一下,後背冷汗涔涔。

 然後她就見秦悅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面前:“過去的事我就不計較了,往後你別再來招惹我。聽見沒有?”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說這句話,相較第一次而言,此時她的語調更深沉,仿佛漆黑的夜裡蒼涼的風聲,讓人情不自禁地駐足靜聽。

 陳茵看著她緩步走到自己面前,腿一軟,忙不迭地向後退了幾步。秦悅沒有跟上去,單是用深邃沉靜的眼眸看她。陳茵慌忙轉身,飛快地跑遠。

 秦悅失笑,譴責自己:“淨會嚇唬人家孩子。”

 回到洞府之後,先把從博覽閣帶回來的古籍往桌上一扔,而後便施施然地走到靈藥園旁邊,看著那些靈茶長勢喜人,便依照著書上的記載,采摘了一部分。

 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秦悅嘗過了虔正宗那般滋味悠遠的靈茶,便覺得旁的靈茶都是凡品。但手上的這些茶葉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栽種出來的,自與那些隨意買來的不同。她依照著當初東笙泡茶的方法,尋來幾片竹葉添進茶水,更顯清淡之味、雅致之韻。

 那個賣靈茶的店主說,此茶名為夢生,取人生如夢,夢如人生之意。秦悅靠在窗戶邊上,一邊品茶,一邊喃喃自語:“夢生夢生,可不是嗎,我現在流落在這個不知名的世界,就像恍然一場大夢。”

 苦禪茶的味道極苦,但還有那麽一星半點的回甘,令人寧神靜氣,穩固道心。但這個夢生茶,一會兒微苦,一會兒微甜,苦苦甜甜夾雜在一塊兒,還沒嘗出什麽滋味,一碗茶就喝完了。

 秦悅又給自己沏了一碗茶,看著窗外鳥語花香,看著晴朗的天空泛出了淺藍色,看著微風拂過,雲卷雲舒。

 第二碗倒是嘗出了一點味道。這夢生茶,不會甘甜到失去茶味,也不會苦澀到令人難以入口,它就是清清淡淡的苦味,並著隱隱約約的回甘,仿佛在昭示著這如夢的人生的奧義——甘甜常伴苦楚,歡喜不離傷悲。人之於世,不可能事事遂心,但也不會時時失意。

 秦悅咂咂嘴。左右閑來無事,她又給自己沏了第三碗。一人獨處,四圍寂靜,她總覺得過往的一切都浮上了腦海,心底躥上來一個聲音,嘰嘰喳喳地說著:“你把眼前當夢境,焉知曾經種種便是真實?”

 秦悅搖首:“自然是真實。我在北川在南域,在師門在禹海,經歷的一切尚且歷歷在目,總不會是一場夢境吧?”

 那個聲音反問道:“你又怎知不是?”

 秦悅辯駁:“這是夢境,那也是夢境,那我究竟是誰?”

 “古有莊周夢蝶,尚不知自己是在莊周夢中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夢中變成了莊周。你又怎麽確定哪個才是真實的你?”

 秦悅的神色露出了迷茫和疑惑:“難道夢境中的我,便不是真實的我了嗎?”

 她的手扣緊了茶碗:“即便夢境是虛假的,人格也該是真實的。我是墨寧,也是辰音,即便這一切都是一場虛無的夢境,但,夢如人生——我從未失去過真我。”

 她思來想去,頭腦就清晰起來:“莊周夢蝶,做夢的終究是莊周,夢見的終究是蝴蝶,待醒後,一切自會恢復如初。”

 然後心底的聲音消散了,神思複又清明,眼前依舊是一碗茶,一扇窗,一片天高雲淡。

 秦悅原先就揣測這個世界是鏡湖給自己捏造出來的夢境,經此一事,更是確定了幾分。她每天清晨悠悠醒轉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歎息:自己何時才能真正地“醒來”?

 她無心修煉,把那兩本博覽閣帶回來的典籍拿出來,一頁一頁地翻過去看。

 這兩本講了各地的山川河流,頗為索然。秦悅覺得無趣,正打算闔上古書,突然瞥見了“靜湖”兩個字。

 靜湖,靜湖……她念著這兩個字,繼續看了下去。她記得寂化師父曾說,他是在一處湖泊裡把自己救上來的,而那片湖泊,恰好喚作靜湖。

 秦悅的心裡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細細想來,卻什麽都捕捉不到了。恰好這時有人在外扣門,秦悅搖搖腦袋,起身去開門。

 門外立著柳知謙,手還舉在半空中。

 “怎麽找到這兒來了?”秦悅有些疑惑。她現在一看到柳知謙,就自動腦補他宰殺一只和燕,剝皮抽筋的情景,連帶著這人清俊的相貌也變得猙獰起來。

 “耐心查問一番,總能尋到你洞府的位置。”柳知謙淡淡地解釋了一句,然後看著秦悅不說話,像是在等她請自己進去。

 秦悅在心中念叨了三遍:“修士滅殺妖獸是常事,常事!”而後才側了側身,請柳知謙進來。

 柳知謙走進屋子之後四處打量了幾眼,道:“你這洞府,倒和旁人的不太一樣。”

 秦悅隨口應了一句:“嗯,窗戶,自己鑿的;桌椅,自己做的。”

 柳知謙雖覺得不妥,但也沒多說什麽,還刻意地討好了一番:“果真卓爾不群,卓爾不群。”

 秦悅翻出一個水壺泡茶:“這是我栽種的靈茶,你嘗嘗吧。”

 柳知謙捧著茶碗喝了,細細瞅著秦悅的臉色,說道:“有一件九年之前的舊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秦悅回想了一番。九年之前,她與柳知謙唯一的交集就是指證陳茵那件事了。

 她覺得柳知謙突然提起這回事兒實在反常,但還是點了點頭:“記得。”

 柳知謙對上她審視的眼神,躊躇了一會兒,才繼續道:“那你還記不記得,九年之前,你說你要結草銜環,報答我的恩情?”

 秦悅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長:“哦?你想讓我怎麽報恩?”

 “其實呢,說來也是一件易事。”柳知謙似是覺得難以啟齒,隻一直旁敲側擊地說著,“前幾日家中長輩傳訊,說是幫我尋了一個道侶,但我委實不想娶那個女修。”

 秦悅挑眉:“你想讓我換身男裝去幫你娶那個女修?”她說完還一臉認真地想了想,頗為誠懇地給出建議:“如此倒也未嘗不可,只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我勸你和家中長輩好好溝通,道侶這事兒,還須你情我願才行。”

 北川修士鮮有互結道侶之舉,因為他們覺得感情牽絆耽誤修行。但在南域,尋覓道侶之事十分普遍,他們反倒認為雙修之法裨益修行。秦悅心想:此間修仙家族繁衍不息,對於道侶的觀念應該和南域差不多。

 柳知謙頭一次領教秦悅這般奇葩的腦回路,愣了許久,才訥訥問道:“你,你可知那個女修是誰?”

 “是誰?”秦悅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問道。

 “就是九年前你設計過的那個陳茵。”柳知謙答道。

 秦悅剛喝的茶水差點噴出來,仔細看了兩眼柳知謙,再想了想刁鑽蠻橫的陳茵,連連搖頭:“那你們可要好好相處啊。你九年之前指證她對我下殺手,沒準兒人家還記恨著呢。”

 柳知謙愁眉苦臉。

 秦悅仍舊覺得好笑,喝了兩口茶,有些好奇:“你家和陳家不是世仇?怎麽還聯姻了?”

 “因為一處礦脈的利益乾系。”柳知謙不想多說,隻用一句話帶過,神色微凜,“都是陳遠長老搞的鬼。他說柳家這一輩沒有出眾的,隻好從上一輩裡挑,可巧就挑中我了。”

 秦悅忍住笑:“委屈你結丹期的修為了。”

 柳知謙敲了敲桌子:“委屈又如何?陳家態度突變,絕沒有表面看去那麽簡單。我家中長輩的意思是,等我和陳茵結成道侶之後, 再靜觀其變,窺想陳家的意圖。”

 秦悅點點頭,表示理解:“可見你們都是家族利益的犧牲品。”

 “生於家族,難免要為家族謀利。”柳知謙苦笑,“那陳茵一看就是任性慣了的人,叔爺爺又有滔天的本事把她從側峰救出來,還不知是怎麽個刁鑽性子。”

 秦悅語重心長道:“你隻管把那陳茵當成一只和燕便是,保管她不敢給你惹事生非。”

 柳知謙不解:“什麽……和燕?”

 秦悅隻好再說清楚一些:“反正你修為高,陳茵若是無理取鬧,你就把她一身筋脈剝出來,做一副琴弦。”

 柳知謙瞠目:“你處事的手段當真凌厲。”

 秦悅靠上椅背,隻感冤枉。她一看見柳知謙就想到了和燕,所以隨口說了那一句,也沒打算讓人家當真,結果得來了“手段凌厲”這一句。她分明是最最寬厚仁慈,連妖獸慘死的見不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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