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陣法嚴密完整,抬眼看去,只能看見影影綽綽的人影,那個地方仿佛籠上了一層薄霧。靈均望著陣法,看不出什麽究竟,無所謂地笑了笑,走去研習船主留下的玉簡了。
秦悅比照著啟玉丹的丹方,將靈材挨個兒挑出來,放進丹爐。她對靈均,終究是不太信任的。一則,靈均為商重利,重利之人難免輕義,內裡品性如何,仍然值得細究。二則,她覺得靈均言語不盡其然,很多時候都是語焉不詳,平白讓人生出諸多揣測。
比方說,先前靈均說跟著她踏足無量海,是為了助她渡過險境,成全他的道心,她便不太相信。
靈均當時的語氣很自然,似乎早就知道此行危險,秦悅當時聽後沒覺得有什麽,但後來卻漸漸覺出不對勁來了。
靈均應是收到了她的傳訊便即刻趕到幽境,屢屢行止,都像是想讓她盡快離開幽境。
秦悅一邊煉製著丹藥,一邊回憶著靈均種種反常之舉,突然想起了這麽一句話:“你明知幽境妖獸有異,為何還要逗留在此?”
這話也是靈均說的,言語之中,有些勸意,也有些訝然,還有一些生硬的憂慮。說那話的前半句的時候,亦是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仿佛……很久以前就知道幽境的妖獸不同尋常。
秦悅闔上眼睛,慢慢地搖了搖頭。
忽又想起一事:當初奉衍罰青漪來幽境,替宗門尋覓靈寶。若靈均早知此間有異,又為何讓青漪涉險?
秦悅的心思千回百轉,始終猜不透靈均是何心思有何目的。最後隻好默默地下了一個論斷:靈均其人,工於心計,表裡不一,絕非傳聞所言的那個光風霽月的化神男修。
原本鬼燈之禍已讓秦悅對他生出了一點改觀,可惜現在全都退回了原點。
不知過了多久,爐子裡面的丹藥終於成型了。秦悅開爐取丹,一顆仙品丹藥倏地飛了出來,唯恐秦悅來追,極速旋轉向前飛去。可歎這兒是個封閉的陣法,它飛到結界面前仍不止步,最後只能一頭撞上陣法,懨懨地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秦悅看著丹爐裡剩下的丹藥,哀哀地歎了一口氣:“這回只有那一顆仙品……”
丹爐裡躺著九顆丹藥,七顆上品,兩顆元品,還有一點廢渣,也不知煉毀了幾顆。這還是千蓮幽火作用之下的效果,秦悅又默默歎了口氣:“修為漸長,煉丹的手藝反倒不如從前了。”
細想之下,又沒覺得自己煉丹的手決出了什麽差錯,念及近幾次煉丹的諸多不順,秦悅暗道:“往後遇見敬盧長老,便向他仔細討教一番神仙計劃生育
。”
總共十顆,她答應分靈均一半。唯一的仙品自然被她據為己有,兩顆元品她也打算留著。
其中三顆高階丹藥就被她這般挑走了。
若是這般平分下去,靈均只能得五顆上品啟玉丹了。事實上,一顆仙品的功效,足以勝過五顆上品。
這樣對靈均不太公平……秦悅想了想,打算把剩下七顆上品丹藥全都給靈均,聊作一二補償。
現在她既想啟開陣法出去,但又想先把丹藥吞了修補丹田。思忖了一番,將小元嬰喚了出來,把三顆丹藥一顆一顆地喂給她。
小元嬰吃到仙品的時候似乎十分高興,彎著眼睛,露出了甜甜的笑意。須臾之後,還眨了眨眼睛,用亮晶晶的眸子看著秦悅手上剩下的七顆丹藥,雖然沒說一句話,眼睛裡卻明擺著寫著:“好吃!還要!”
秦悅情不自禁地彎了彎嘴角,卻擺出一臉嚴肅的神色:“剩下的都要給別人,不能給你吃了。
”小元嬰立馬換了一副惆悵的神色,當真教人於心不忍。
秦悅看著面前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龐,不由開始懷疑:“我以前吃不到好吃的東西的時候,也是這幅形容嗎?”
小元嬰見秦悅沒反應,又委委屈屈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秦悅無奈地揉了揉元嬰的頭髮,捧出了一盆五顏六色、閃閃發光的奇花。
“咦。”元嬰小小的手掌伸了出去,撫了撫泛著彩光的花瓣。那盆花大多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僅有幾枝微微綻開了,因此小元嬰的動作很是小心翼翼。
“你從哪兒尋來的這個?”小元嬰愛不釋手,眼睛都沒離開過這盆花。
“別人登門拜訪之時順手給的贈禮。 ”秦悅回答道。
當初啟涵為了元品五行水的事,特意去木搖宗找她,還頗為懂事地帶了禮物。
“這花名為不落花,常開不敗,很是稀奇。”小元嬰侃侃而談,“傳說,倘若有朝一日,不落花逢機緣而化形成人,便是一位風華絕代的妙齡女子,所以此花又有一個別名,喚作綺姝顏。”
“常見妖獸化形成人,沒想到一株靈花亦可如此。”秦悅打量著光華閃閃的不落花,不由覺得新奇。
這時小元嬰吃下的啟玉丹漸漸發揮了效用,秦悅感覺自己的丹田附近環繞著一股微薄的靈氣,又不似尋常靈氣那般迅速流向丹田或是四肢百骸,而是繞著丹田轉圈,填進了丹田上面的破損之處,令秦悅熨帖得很。
“這有甚奇怪的,不僅花草樹木可以脫胎換骨,修得人形,就連那些尋常道器,一旦養出了靈智,亦可擺脫本體,化形成人。”小元嬰顯然見多識廣。
一提起養出了靈智的道器,秦悅便想起了照心燈,和先前那些人頭燈籠相比,照心燈就顯得可愛的多了。
秦悅思緒飛遠,心裡不免黯然一歎:那燈籠還沒告訴她那個鍛造靈根之火的秘法,就跟著華殊走了……
小元嬰把種著不落花的花盆抱了起來,細細看著花骨朵上面的彩光。也不知是不是幻覺,那些彩光仿佛在移動,很是絢麗多姿。
“據說,畫符之時添一瓣不落花,可以大大增加製符成功的幾率,你可要試一試?”
縈繞在不落花上面的彩光忽然暗了一暗,花骨朵也微微垂了下去,仿若人修黯然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