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只能看見她們二人對望片刻,然後剛剛和他們說話的女子摸了摸他們的頭,說:“我們走吧。”
這兩個孩子也是膽大,見她這麽溫柔好說話,一左一右牽住了她的手。秦悅的心中反反覆複地飄過一句話:“我是孩子王,我是孩子王,我是孩子王……”
女孩子雖然年幼,但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斷斷不敢帶著二位“神仙”從他們來時的小門進去。一路走的都是大路,方向是自家屋子的正門。
這裡並不是什麽繁華之所,而是一個僻靜的村莊,所謂正門,也不過是個略微大一些的門。女孩帶著她們往哪個門走,秦悅其實不在意,也分辨不出什麽區別。但李雁君閱歷豐富,一眼看出了女孩的乖巧懂事,還有對她們兩個偽神仙的喜愛和敬畏。
不過喜愛是對秦悅,敬畏是對李雁君。後者很能理解,畢竟秦悅愛笑,看上去親切友善,沒什麽架子。而自己不常笑,整張臉上都寫滿了“生人勿近”,也難怪這倆孩子寧願纏著秦悅,也不要跟著自己。
女孩跑去敲了敲門,門裡面傳來了一個婦人的聲音:“誰啊?”
“阿娘,是我還有阿啟。”
“你這死孩子,怎麽跑出去了。”婦人雖在抱怨,但還是走過來開門了。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大門“嘎吱”一聲打開了。
婦人劈頭蓋臉斥責道:“你自己偷溜出去便罷了,帶上阿啟幹什麽?”她穿著一身粗布衣裳,年紀不大,膚色有些黝黑,手上也有著厚厚一層繭子。顯然常年勞作。
男童走到女孩的面前,為她袒護:“是我讓阿姊帶我出去的。”
婦人見他站出來,立馬換了副神色,慈愛地攬住他:“阿姝胡鬧,你可不能學她。她以後是總歸要嫁出去的,你跟她可不一樣。”
於是不遠處的秦悅得知了兩件事。一是男童叫阿啟,女孩叫阿姝。二是這個婦人。他們的母親。是個重男輕女的人。
阿啟小聲對婦人說:“阿娘別怪阿姊……阿姊請來了兩個活神仙。”
“什麽活神仙。”婦人自然不信幼童稚語,“快進門吃飯。你,今晚不許吃飯。好好反省反省。”後一句是對阿姝說的。
“真的,阿娘,不信你看。”阿啟朝秦悅和李雁君的方向看了一眼,爭辯道。“她們從天而降,禦風而飛。我親眼看見的。”
婦人這才發現不遠處還站了兩個人。匆匆一看,一個端妍,一個清麗,確實不像凡塵姿容。不由愣了又愣。這才向大女兒問道:“阿姝,這是怎麽回事?”
阿姝想起自己吃不了晚飯的事,心裡別扭得很。不太想回答婦人的話。但終究是小孩心性,心裡藏不住事。還是忍不住說了:“我……我找到了一本古書,上面說拜月便可感化神仙。她們就是我和阿啟喚來的神仙。”
誰知婦人根本不信:“胡說!你又不識字,怎麽看得懂古書!”
“我識字!阿啟去私塾的時候,我就躲在門外面聽。”阿姝理直氣壯地反駁。說完扭頭跑到了秦悅的身邊,扯著她的袖子,懇求道:“神仙姐姐,你使個法術給阿娘瞧瞧,她就信了。”尾音隱約帶了哭腔。
與其說阿姝想讓婦人相信秦悅是神仙,不如說她想讓她母親相信她自己。她不想再被母親隨口斥罵,不想再承受無端的懷疑與責罰。
秦悅還在看熱鬧,突然被牽扯進來,反應自然慢了一拍。聽見了阿姝的話,卻沒有動彈。
反倒是李雁君,信手一指天空,空中竟然飄起了細密的雨點。又隨意地揚了揚衣袖,雨點立馬消失。
別說是婦人,秦悅也是驚訝不已。前者急忙跑過來,連連跪拜,一直說著“有眼不識泰山”,被李雁君用靈力虛扶起來了。而後者卻在暗中傳音:“你可不像是愛管閑事的人。怎麽,如今是想日行一善,助人為樂嗎?”
“自然……不是。”李雁君很簡略地答了一句。
“那你為何幫這個孩子?”
李雁君沒理會她。這時婦人道:“兩位真是被我那個癡女,拜月喚來的?”
秦悅正打算解釋一番,李雁君就搶先答道:“正是。”
婦人像是高興又像是畏懼:“那你們來此……”
“暫住一段時日。”李雁君接道。
婦人忙不迭地點頭:“好,好。兩位請隨我來。”
李雁君便跟了上去。秦悅腹誹:“財迷心竅。為了找那個或許存在的寶藏,竟然騙幾個普通人說自己是神仙。”
但很快秦悅就讚成了她的舉動。婦人對她們二人心懷敬畏,做了一桌好菜出來。李雁君一筷子都沒動,秦悅卻大快朵頤,吃得無比歡快。
原本沒有晚飯吃的阿姝自然免卻了責罰,心裡對李雁君出神入化的法術很是向往。身邊的阿啟小聲問她:“阿姊,你不是說神仙不用吃飯,隻喝露水清泉嗎?”
“是啊。”
“可那個姐姐,吃得好多。”阿啟朝秦悅的方向努努嘴,“把我最喜歡的清蒸魚都吃了。”
“她喝慣了露水清泉,一定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飯菜,多吃一些也是正常的。”
阿啟歪著腦袋想了想,鄭重地點頭道:“阿姊說得對。”
秦悅忙著吃,沒工夫聽他們說了什麽。但李雁君習慣性地神識外放,自然把每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個字都沒有落下。
她轉眸看了看吃得心滿意足的秦悅,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心道:“以後想拜托墨寧什麽事,無須奉上靈石法寶,隻消一頓飯食便可。”
秦悅吃得盡興,自然不免閑聊幾句:“你怎麽稱呼?”
婦人恭謹答道:“我夫家姓陳,仙長稱我陳氏便可。”
秦悅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冠了別人姓氏的稱呼。想了想,又問:“你自己的名字是什麽?”
陳氏回答:“鄉間鄙婦,沒有名字。”
秦悅遂不再糾結稱呼問題。見家中只有她和一雙兒女,不由疑惑:“孩子的父親呢?”
“去禹海尋寶了,總要兩三年才能回來。”
禹海雖說海獸頗多,危險重重,但只要不往深海裡走,還是能尋來一些難得的珍珠瑪瑙的。普通人去禹海海濱尋寶,也不是什麽新奇的事。
秦悅點了點頭,有些心疼兩個孩子,不能與父親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