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雁城,為南域天齊界四城之首,素來繁華似錦,熱鬧喧盛。
城中人來人往的街巷兩旁,開設了不少售賣靈材的攤鋪。李雁君停在一處攤鋪前,淡淡道:“二兩上品青玄紙,一支符筆,一株添靈草。”
攤主把這幾樣東西翻出來,遞給她,“總共三千兩百個靈石。”
這一條街巷都是商鋪,除了奇珍異寶,其余尋常之物的定價都是約定俗成的。一兩青玄紙一千靈石,一株添靈草一千靈石,一支符筆二百靈石。售價十分公允。經常來這兒購置靈寶的修士,甚至無須等店主報價,便可直接拿出數量準確的靈石。
“道友打算製符?”攤主又道,“我這兒還有不少關於製符的玉簡,道友可要順便稍幾個回去?”
上品青玄紙和符筆都是製作高階符籙的必須之物,添靈草則是一種提升製符成功率的靈草。這個女修接下來的打算,攤主已經摸得一清二楚。
“不必了。”李雁君搖了搖頭。她已從拂光那兒討來了良思符的製法,再無須旁的符籙了。
她拿出一個乾坤袋,擱在攤主面前,轉身徐徐走遠了。
攤主打開乾坤袋,匆匆一數,竟是正好三千二百個靈石,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頓知這女修乃是有備而來,心中早有成算。
李雁君已經走遠了。
她踏上寒幽劍,朝城外的小仙境飛去。
製作良思符,還須水明獸的精血。而水明獸,剛好在小仙境繁衍生息。
她散開神識搜尋了一番,很快便找到了兩隻水明獸。不曾猶疑,快步朝那兒走去。
這是兩隻五品水明獸,品階不高,所以身量很小,身子團在一起,和俗世的野兔差不多大。見李雁君朝這兒走來了,兩隻妖獸警惕地豎起了一身皮毛,黑黝黝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
五品妖獸靈智未開,不通人言,因而李雁君一句話也不曾說,而是在它們面前盤腿坐下,拿出幾枚丹藥放在它們面前。
精血這種東西,講究心甘情願,不可強取。否則按李雁君的性子,根本不會有耐心誘哄兩個妖獸。
兩隻水明獸對視了一眼,喉嚨裡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然後一齊後退了一步——竟把李雁君的丹藥視若無物。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記輕笑,“你拿丹藥討好它們是沒有用的,它們不喜歡吃成丹,隻喜歡靈氣繚繞的高階靈草。”
李雁君回首一看,來人是景元。她不動聲色地戒備起來,“怎麽又是你?”
自她同墨寧相別木搖宗,便隔三差五遇見這個景元。李雁君懷疑他尾隨自己……不知有何意圖!
景元是深諳人心之輩,自然看出了李雁君眼中的警惕之色。他不曾答話,而是拿出了一把高階靈草,在兩隻水明獸的頭頂上方搖了搖。
水明獸嗅到了靈草的氣息,烏溜溜的眼珠子朝這把靈草望了過來。
景元適時地收回了手。
水明獸看著他手中的靈草,面有掙扎之色,最後還是沒能抵住誘惑,慢吞吞地爬了過來。
景元拿出一柄小刀,打算取它們的精血。
兩隻水明獸看見鋒利的刀刃,下意識地跑開。景元晃了晃靈草,它們又遲疑了。
最後一隻水明獸上前,另一隻待在原地沒動,隨時準備逃脫。
景元便取了這隻小獸的幾滴精血,裝進瓶子裡,側首問李雁君,“這麽多可足夠了?”
“你怎麽知道我要它們的精血?”李雁君抱起雙臂,神色冷然地看著景元。
景元笑了笑,“良思符不是有一味靈材,正是水明獸精血?”
當年拂光把良思符的製法告訴李雁君的時候,
景元也在,所以他猜到這一層也不奇怪。李雁君未置一詞,伸手拿走了裝精血的小瓶子,轉身走了。景元搖首一笑。這般涼薄的美人,偏他就喜歡上了。
他把手中的靈草分給兩隻水明獸,忽見李雁君回首,“多謝。”
景元情不自禁地笑了,“無妨。”
李雁君走進一處隱蔽的洞府,進門的時候,下意識地朝不遠處看了一眼。
那裡是高大的院牆,牆上縈繞著重重禁製,若有人擅闖,輕則重傷加身,重則粉身碎骨。
那裡是棲雁城赫赫有名的修仙世家——李氏家族的府邸。
十五歲之前,李雁君就居住在那處府邸。那時的她,尚是一個天真爛漫,不知愁為何物的少女。直到有朝一日,父親隕落在外,母親身中奇毒,都不明不白地死了。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年紀輕輕的李雁君徹底崩潰了。
她鎮日以淚洗面,修行也停滯了下來。
家中人人都落井下石,唯獨嬸母時常過來安慰她,像一縷溫煦的春風,照拂了她脆弱的心靈,讓她逐漸走出了悲痛的深淵。
可有一天,嬸母卻對她說,“陳家的小公子相中了你,想讓你做他的道侶,我已應下來了。”
李雁君睜大眼睛,“嬸嬸……”
陳家的小公子,是位惡名昭彰的紈絝子弟,資質平凡,素喜掠劫貌美女修,充作爐鼎采補之用。嬸母……嬸母如何會將她扔進那種火坑?
很快,她便知曉了答案。
當天夜晚,嬸母的婢女偷偷來找她,把所有事都交代了。
原來,嬸母並非不知陳小公子的惡名,她成心想把李雁君逼上死路。
甚至,李雁君的父母都不是意外身亡,而是死於嬸母的毒手……只要這兩人一死,偌大的李家的財富,便全為二叔和嬸母所有……
這個婢女曾經受過先夫人,也就是李雁君的母親的救命之恩,所以把一切都和盤托出,最後涕淚漣漣道:“大姑娘,你快走罷,你也有李家財產的繼承權,夫人是不會放過你的……”
那時的李雁君只有二十二歲,卻仿佛經歷了一輩子的悲歡。
她連夜逃出了李府。她抓緊任何時間修煉,她爭取所有可能的機緣,她發誓要償報這份弑親之恨……她不再相信任何人。
此時此刻,李雁君的面上浮出清冷的笑意,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且等著看吧。”
兩月之後,李府上下都傳出了一個消息,家主和夫人受心魔反噬,命不久矣。有人說他們中了良思符。
眾人嘩然。良思符,既可鞏固道心,又可毀了道心。平素做的虧心事越多,良思符的負面作用便越大。觀李家主和李夫人如今這般景況,竟是做過許多上不得台面的虧心事。是以他二人落得這等田地,竟沒有人同情,只有數之不盡的唾罵聲。
李雁君現身李府,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新任家主,心裡自是暢快得很。只是景元仍舊時不時地出現在她眼前,還總嚷嚷著要與她結為道侶,著實令她煩惱。
後來她聽說景元當了澄筆宗掌門,對他更是敬而遠之,經常說的一句話便是:“景元掌門, 你身份尊貴,我配不上你,你請回吧。”
後來景元果真消失不見了。
不知為何,李雁君竟覺得悵然若失。
但不出兩月,景元又出現了,委委屈屈地立在她面前,道:“我忘不了你……”
李雁君微微紅了臉頰。一時竟不知自己心中如何作想。
幾百年後,幽境之禍爆發,她不慎被一個妖獸抓傷,靈力漸失,性命垂危。
景元前來探望的時候嚇了一跳,然後連聲安慰道:“你等著,我有辦法,我有辦法……”
李雁君無奈地笑了。
她知道幽境之禍來勢洶洶,許多化神期的前輩都隕落了。她估計也活不長了……
她同這個男修的緣分,終究還是太淺,太淺了。
但她沒想到景元為她討來了一枚解憂丹,也沒想到,這個舉動讓景元丟失了掌門之位。
景元卻毫不遺憾,他把解憂丹遞與李雁君喂服,和聲道:“現如今,我不再是一宗掌門,而你卻是李家家主,你再不用覺得配不上我,應是我配不起你才是。”
李雁君的淚水奪眶而出。
景元手忙腳亂地給她拭淚,“好端端的,哭什麽……”
“我何其有幸,何其有幸……”李雁君哽咽道。
大仇得報,還有了願意相伴一生的道侶。
李雁君覺得,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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