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一手摟著駱寶寶,另一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講著嫦娥奔月的故事……
秋天的夜晚,涼風從紗窗裡鑽進來,帶著八月桂花馥鬱的香味兒,夢鄉裡,都有花香。
一個故事講完了,楊若晴垂眸打量著臂彎裡的小丫頭,小丫頭睡得正酣。
長而細密的睫毛覆下來,小巧可愛的瓊鼻,粉色如花瓣般的唇微微向上揚起,睡夢中,都帶著滿足的笑容呢。
指腹輕輕摩挲著這張稚嫩的小臉蛋,將孩子的零碎的劉海輕撫到一邊。
看著這飽滿光潔的小額頭,說實話,這孩子真的是挑著她和駱風棠五官的優點來長的。
輪廓像駱風棠,五官卻又隨了一點她這個做娘的,動起來如脫兔,機靈俏皮,還有些小霸道。
但乖巧起來的時候,又伶俐可人,尤其是此刻不鬧騰,乖乖抱著她的手臂睡覺的時候,這模樣恬靜純潔得如同天使,讓人的心都軟了。
端詳自己的閨女,怎麽看都看不膩歪,怎麽看,怎麽喜歡。
恐怕天底下做娘的人,都是這麽想的吧。
不僅是看,還會忍不住想要去親親她的小臉蛋。
看著這躺在床上明顯變長了的小胳膊小腿,忍不住感慨這日子過得可真快啊,仿佛以前那個抱在懷裡喝奶,邊喝奶還邊委屈的抽泣的小家夥,轉眼間就長成了大孩子了。
楊若晴把駱寶寶的小臉蛋,小手都親了幾口,不敢多親,怕驚醒了她。
寶貝,做個好夢,願你的夢裡,有花香,有笑聲。
楊若晴悄然下了床,披了一件外衣坐到了書桌前。
書桌擺在窗口,她喜歡看書或者寫字的時候抬頭就能看到窗外的竹子。
今夜,竹子之上,是一輪如同圓盤的月亮。
楊若晴望著那窗外的月亮,突然就好想好想某個人了。
離開家門都大半年了,上一回來信是一個月前,當時已經悄然北上去京城面聖,要護駕去河蘭州。
一個月了,家書全無。
今夜中秋,不知他在何處?在幹嘛?
吃月餅了嗎?有沒有喝桂花酒?
天氣漸漸轉涼了,他換上秋衣了沒?
許久許久沒有依偎在他懷裡說話了,這大半年,家裡這邊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她也積壓了滿肚子的話,想要跟他好好的說說。
不知道多少個夜晚,她如今夜這樣坐在這窗口的書桌邊,白色的宣紙上寫滿了細細密密的思念。
可是,卻只能將這一腔的思念最後重新放回抽屜的最底層。
他在外面做大事,要護駕,要保證皇帝的安全,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要面對無數的陷阱詭計,要躲避無數的明槍暗箭。
身為他的妻,她的責任就是穩定住他的後方,照看老人和孩子,把家裡撐起來,等待他的歸來。
她不能隨隨便便給他寫信,不能讓自己的思念和牽掛成為他的羈絆,不能讓他分心。
今夜,月圓人不圓,願這明月千裡寄相思。
不管身在何處,願一切安好。
中秋節之後,沒過幾天,小老楊太太就去世了。
消息傳遍全村,全村人都唏噓不已。
曾經以為生養了個有出息的兒子,在外面賺大錢,是長坪村第一個走出去的人,娶了縣城有錢人家的小姐做媳婦,在鎮上置辦家業……
曾經那一串串讓人羨慕的東西,現在,全都被唾棄。
一個人你再有錢又如何?
你忘本,你不孝,你讓你娘在病榻上臨危的最後一刻還在掛念,最後死不瞑目,你坐擁金山銀山又如何?
“我嘎婆當真可憐,
她走的時候,還在惦記著我舅舅……”面前,楊若蘭懷裡抱著小閨女,正一邊抽泣一邊說著小老楊太太生前最後幾天的事情。
小閨女坐在她的腿上,手裡拿著一塊姨娘楊若晴送的桂花糕正吃得津津有味,完全體會不到她娘親的哀傷。
楊若晴遞過來一塊帕子,讓楊若蘭把腮邊的淚珠兒擦拭下。
楊若蘭接著低聲道:“我嘎婆彌留的時候,邊上就我一個人,”
“我嘎婆拉著我的手,對我說,她要去找我娘了,”
“說讓我和阿豪將來幫著留心點,倘若哪一天在外面看到沿街乞討的叫花子,興許是我那個在逃的舅舅,不敢要我們收留,好歹扔兩隻饅頭……”
“我嘎婆還放不下我多才表哥,說他老子無情,娘又無義,媳婦小林氏更是毫不顧念結發之情,”
“將來能指望拉扯一把的,唯有我和柏小子了,讓我們好歹照看一把,不然,她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晴兒,從今往後,我也跟你一樣,再沒有嘎婆了……”
楊若蘭說到傷心之處, 悲從心來,嚶嚶哭起。
楊若晴輕輕拍著楊若蘭的後背,這種心情她完全理解。
雖然有祖母譚氏,但是在老楊家這樣的大家庭裡面,譚氏重男輕女,本身又是一個性情涼薄的人。
所以她們這些孫女,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有從這位血親祖母那裡得到過什麽溫暖和疼惜,有的只是打罵和白眼。
楊若晴甚至還差點被譚氏賣給人伢子……
楊若晴和楊若蘭倆堂姐妹在這一塊驚人的相似,都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好嘎婆。
孫老太太自不必說了,楊若晴至今回想起過往都忍不住呀落淚。
而小老楊太太對楊若蘭的疼愛,那也是由衷的。
小老楊太太白發人送黑發人,當初閨女死了,小老楊太太大悲下差點跟著去了。
失去了娘的楊若蘭和楊永柏姐弟兩個,那段時間一大半都是靠著嘎婆嘎公的接濟度日,只是後來楊若蘭不懂事,走了歪路,跑去給那日松做了小妾,最後又被楊華林帶回來的那個毒婦錢氏盯上,夥同旺福羞辱楊若蘭……
不管是之前還是之後,小老楊太太都是極為疼愛楊若蘭的,楊若蘭懂事之後,踏踏實實過日子,也開始回報這位好嘎婆。
只是好人不長命,這才沒幾年,嘎婆就撒手人寰了。
“我嘎婆是今兒凌晨的時候斷的氣兒,當時那眼睛都合不攏,我花了好一陣才總算把她老人家的眼皮給攏上,我嘎婆心有不甘啊,放不下啊……”
聽著楊若蘭抽抽搭搭的哭訴,楊若晴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的嘎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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