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眉心一緊。

　那是她熟悉的腳步聲。

　這麽早，難道?

　“是棠伢子來了。”

　撂下這話，楊若晴已箭步衝出了灶房。

　果真，駱風棠衣帶整齊的站在灶房門口，身旁，還站著寧肅。

　楊若晴明白了。

　再看駱風棠，他正徑直往她睡的那屋走去。

　見她突然從灶房衝出來，他明顯愕了下。

　“晴兒，你起的好早……”他道。

　“不是好早，這丫頭，一宿都沒合眼呢！”

　說話的人是孫氏，聽到屋外的響動，婦人也跟了出來。

　瞅見院子裡站著駱風棠和寧肅，婦人詫了下。

　“寧兄弟?你啥時候來咱村的呀?”

　婦人熱情的問道。

　寧肅對孫氏恭敬地笑了笑，道:“昨兒半夜到的。”

　“哦……”

　孫氏點頭。

　“你們還沒吃早飯吧?快，快進屋來，剛出鍋的粽子，我閨女做的，可好吃了……”

　孫氏趕緊招呼著駱風棠和寧肅進灶房。

　兩個人都沒有挪步子。

　駱風棠的一雙眼睛，一直追著楊若晴，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

　寧肅則跟孫氏那解釋:“嬸子，多謝你的好意，我們還有急事在身，就不吃了。”

　“啊?”婦人訝了下。

　這邊，楊若晴想到什麽，把孫氏拉到一旁壓低聲說了兩句話。

　孫氏忙地點頭，轉身一陣風似的跑出了院子。

　這邊，楊若晴對駱風棠和寧肅道:“你們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說罷，她一陣風似的衝回了屋子，拿了一條包袱布出來。

　又一陣風似的衝進了灶房。

　駱風棠後腳跟了進來。

　“晴兒，我要走了……”

　他沉聲道。

　“嗯，我知道啊。”她故作輕松的道。

　一邊，把先前準備好的那籃子裡的粽子，一股腦兒倒進包袱布裡。

　然後，打了個嚴嚴實實的包袱卷，塞到駱風棠手裡。

　“帶著，路上吃。”她道。

　駱風棠摸著包袱裡熱乎乎的粽子。

　突然明白了什麽。

　他盯著她布滿了倦意的小臉問:“你一宿沒合眼，就是為了給我做粽子?”

　她怔了下，隨即笑了。

　“我白日裡有的是功夫補覺。”她道。

　他一臉的動容。

　伸手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她也伸出手來，緊緊抱住他的腰，嗅著這熟悉的男兒氣味。

　下一回嗅，就不知道是何時了。

　明明心裡都有好多話，想要叮囑對方。

　可是此刻，卻又都說不出話來。

　他輕輕撫著她柔順的發，貼著她的耳，沉聲道:“乖乖的，等我回來！”

　她則輕輕點頭。

　“好好照顧自己。”她道。

　“嗯！”

　“粽子記得要吃！”

　“好！”

　這時，屋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楊若晴知道，是孫氏她們回來了。

　兩個人松開的刹那，她突然踮起腳來。

　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他怔了下，眼底掠過一絲狂喜，想要再吻回來。

　她卻已靈巧的避開。

　“先存著，等你凱旋回來的那日，再吻！”

　她目光含笑的道。

　他用力點頭，所有的精神突然就回來了。

　“到時候，我要利滾利！”他道。

　她笑，“成，嘴皮子親破都行！”

　兩個人出了灶房。

　屋外院子裡，小雨過來了。

　她站在寧肅面前，正把手裡的一隻包袱卷送到寧肅面前。

　“寧大哥，多謝你上回救我。”

　“小雨想要報答寧大哥，又不曉得你稀罕啥，就自作主張給寧大哥納了一雙鞋子。”

　寧肅看著面前女孩兒遞過來的包袱卷。

　又看了眼女孩兒那羞澀，怯生，又略含期待的眼神。

　寧肅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

　“小雨妹子，不用這麽見外。”

　“換做是別人，也會救的。”

　寧肅道。

　上回在村裡養傷，這個女孩兒沒少照顧他。

　對她家的情況，他從駱風棠那知道了一些。

　她家日子緊吧。

　“我有鞋子，你這鞋子還是留給你哥哥穿吧……”

　寧肅又道。

　聽到寧肅的拒絕，小雨的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眼睛裡都像蒙上了一層水霧。

　可那手，還是倔強地沒有收回來。

　寧肅也不忍心接。

　兩個人僵持在那裡。

　把這一切看在眼底的楊若晴趕緊走過來打圓場。

　“寧大哥，這是小雨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可是——”

　“沒啥可是的，不就一雙鞋子嘛，又不是啥金銀珠寶的。”她接著道。

　“你收下了，甭管你穿不穿，小雨心裡也踏實了。是不?”

　聽到楊若晴問，小雨趕緊點頭。

　寧肅見狀，終於抬手接下了。

　“既如此，那就多些小雨妹子了。”他看著小雨道。

　“該說謝的人，是我才對。”

　小雨輕聲道，臉蛋兒卻紅了幾分。

　楊若晴和小雨一起把駱風棠和寧肅送到村口。

　站在老楓樹下，望著遠去的兩個模糊身影。

　楊若晴藏在袖底的手指，攥緊了又緊。

　好幾回，鼻頭一酸，有股想要追上去，攔下他的衝動。

　不要建功立業了。

　不要上戰場，不要拿性命去跟山賊廝殺……

　她只要他留在她身邊，就這樣，做一對普普通通的小夫妻。

　日出而作，日落而憩。

　不用生離死別！不要形單影隻……

　可是——

　她還是生生忍住了！

　她和他，注定都不是敢於平凡，隨波逐流的人。

　他有抱負，有志向。

　去拚，去闖，也是為了她！

　所以，她也不能讓他分心。

　她要做他背後的女人，成為他堅定的後方。

　親愛的，加油，今日的離別，是為了他日更好的相聚。

　我等你！

　身旁，小雨卻是滿心的惆悵，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還忍不住抹了淚。

　“人都走遠了，咱也回吧。”

　突然，她聽到楊若晴的輕聲催促。

　小雨轉過身來，打量了眼楊若晴。

　“晴兒，你怎不哭啊?”她一臉不解的問。

　楊若晴反問:“我為啥要哭啊?”

　“棠伢子從軍去了，這一走，都曉得啥時候能再見一面。”

　“我要是你，鐵定哭著追他幾裡路啊！”小雨歪著頭，一本正經的道。

　楊若晴原本惆悵的心情，被小雨這話給逗笑了。

　“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出爾反爾了嘛。”她道。

　“哭哭啼啼的追趕，只會讓他更加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