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豐盛的晌午飯做好了。

　紅燒肉，燉排骨，整條的紅燒魚。

　從酒樓帶回來的脆皮烤鴨，香酥雞。

　此外，便是用作調劑的田園蔬菜，時令小炒。

　滿滿當當一大桌，駱鐵匠過來了，帶來了一壇子雄黃酒。

　楊若晴拉著孫氏，一家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駱鐵匠問楊華忠:“晴兒爺和嘎公沒過來?”

　楊華忠笑著道:“嶽丈他們晌午在自己家裡過節，我爹這個月是跟著大哥他們過，今日過節，自然也是跟他們一塊兒吃。”

　駱鐵匠恍然，笑著道:“是我糊塗了，來來來，咱喝酒……”

　楊若晴暗暗看著駱鐵匠。

　中年漢子的兩鬢，這兩日明顯多了一些白發。

　神情也不如從前。

　雖然他裝作很豁達開朗，到哪都笑，但她明白，他這是惦記著棠伢子。

　棠伢子是他一手拉扯大的，雖是伯伯和侄子的關系。

　說到底，就是父子！

　而且還是又當爹又當媽。

　如今棠伢子去從軍了，駱鐵匠孤單了，有些不習慣，也是人之常情。

　“大伯，棠伢子建功立業去了，家裡還有我，還有我們大家，我們一起等他回來！”

　楊若晴對駱鐵匠道，並站起身。

　“今日端午節，我敬大伯您一盅酒！”

　不喜雄黃味的她，端起了酒盅，仰頭一口飲下。

　駱鐵匠一臉動容。

　他微微顫抖著手拿起了酒盅，也要站起身來。

　被楊華忠一把按住。

　“她是小輩，她應當站著敬酒，你做大伯的坐著就成！”楊華忠道。

　駱鐵匠微笑著點點頭，又慈愛的看了楊若晴一眼。

　“好、好、這酒，大伯喝！”

　漢子也一口灌下了酒。

　這邊，楊若晴才微笑著坐了回去。

　“大伯，您吃菜！”

　“誒，好，好，都吃，都吃！”

　“大伯，你吃雞腿！”

　大安主動給駱鐵匠夾了一隻雞腿到他碗裡。

　駱鐵匠詫了，趕緊道:“好孩子你吃，大伯是大人不吃這些……”

　說著，就要把雞腿夾給大安。

　大安抱著碗躲到一邊，笑著道:“姐夫不在家，往後我們來孝敬大伯你！”

　駱鐵匠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楊華忠給了大安一個讚賞的眼神，轉而對駱鐵匠道:“駱大哥，咱是兒女親家，是一家人。”

　“棠伢子不在家，咱一家人好好過，等他回來！”

　駱鐵匠用力點頭。

　這時，孫氏用簸萁裝了各種餡兒的粽子來了。

　眾人收拾好心情，歡歡喜喜吃粽子，過節……

　前院，老楊頭和譚氏也坐到了飯堂裡，跟楊華安一家子吃著晌午飯。

　飯菜，是金氏一手操持的。

　分家這麽長時日的鍛煉，從前燒不熟飯菜的金氏，在自己的努力摸索，譚氏的責罵鞭笞，以及孫氏的幫助下，終於能操持一家人的飯菜了。

　雖然滋味不怎地，至少不再是半生不熟。

　這會子，一大家子圍著桌子坐下吃飯，金氏也端出了做的粽子。

　雖然那粽子，包的實在不怎樣。

　外面的絲線都散了，糯米從裡面漏出來。

　但是湊合著吃還是沒問題的。

　譚氏一邊吃著手裡滑膩膩的粽子，邊對楊華安和金氏吩咐。

　“今個端午節，早上梅兒送了端午節的禮過來。”

　“我讓她和王栓子夜裡過來吃夜飯，夜裡讓你媳婦飯菜做好看點！”譚氏道。

　楊華安點頭:“好，永進從酒樓帶回來的那隻脆皮烤鴨還沒吃呢，夜裡梅兒來了剛好一塊兒吃。”

　譚氏點點頭，埋下頭接著吃手裡的粽子。

　西屋那邊，突然傳來劉氏的尖叫聲。

　同時，還夾雜著三個閨女的驚哭聲。

　“怎回事?”

　老楊頭一驚，才剛站起身。

　坐在他下首的楊華安竟搶先一步衝出了飯堂:“我看看去！”

　四房的屋子裡，屋門被摔得哐哐作響。

　劉氏披頭散發坐在屋子中間的地上，雙手抱著頭，正躲避著楊華明的拳打腳踢。

　楊華明漲紅了眼，一邊踹打劉氏一邊怒吼。

　“賤女人，饞婆娘，敢跟老子搶粽子，翻天了你！”

　“老子打死你！”

　拳頭雨點般落在劉氏的身上。

　兩個閨女縮在牆角哭，搖籃裡還有一個，揮舞著小手哭得快要斷氣的樣子。

　楊華安見狀，大喝一聲:“老四，你發啥瘋呢?”

　聽到楊華安的聲音，楊華明愣了下，暫停了手裡的進攻。

　劉氏乘此機會，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跑到楊華安身後躲著。

　“大哥救我啊，老四要打死我……”

　楊華安看到劉氏那可憐的樣子，心裡騰起一股憐惜。

　“四弟妹莫怕，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麽樣！”

　楊華安安撫著劉氏。

　劉氏點頭，撅著屁股躲在楊華安後面不出來。

　屋裡，楊華明回過神來，看到楊華安護著劉氏，惱了。

　“大哥你甭啥人都護，著女人不是個好東西，好吃懶做死饞嘴！”

　楊華明抄起手裡的雞毛撣子，又要過來打。

　被楊華安攔住:“她好吃懶做，你自個呢?”

　“為了兩口粽子，這樣打自己媳婦，你還是個爺們嗎?還要臉不?”

　楊華安振振有詞的訓斥楊華明。

　楊華明愕了下。

　狐疑的看著楊華安和劉氏。

　大哥怎這麽護著這個臭婆娘?

　這時，老楊頭也趕過來了，後面還跟著楊永仙楊永進他們。

　譚氏也出來了，由金氏攙扶著。

　對面東屋的楊華洲和鮑素雲聽到動靜，也都站到了門口朝西屋這邊張望。

　西屋這邊。

　老楊頭剛走過來， 不待他出聲詢問，楊華安便添油加醋把這裡的情況說了。

　“爹，今個過節，家和萬事興嘛，四弟這樣鬧，也太不像話了……”

　楊華安道。

　老楊頭臉色不好看了。

　瞪著屋裡赤著腳的楊華明:“你看看你，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吃飽睡足就打老婆孩子。你還有個人樣不?”

　楊華明梗著脖子:“這婆娘，搶我肉粽，我不打她打誰?”

　老楊頭氣得臉都黑了。

　“你要是當初聽我的話，把那幾畝田地拾掇好，還會沒肉粽吃?”

　老漢一臉痛心的問。

　楊華明不吭聲了。

　梗著脖子站在屋子中間，用眼睛狠命瞪著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