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趕路太熱了,人和馬都扛不住,所以打算等日頭偏西了再上路。
連夜趕路,夜裡比較涼爽,白天日頭強盛的時候,就在途中的小鎮裡找家客棧睡覺,吃飯。
“晴兒,你跟你爺一塊兒去車廂裡打盹兒,用不著騎馬,我來趕車。”
天色黑下來的時候,楊華忠對身旁騎在馬背上的楊若晴催促道。
楊若晴知道老爹這是心疼她熬夜騎馬幸苦,但是,她也想陪著老爹做伴,聊天,解乏呀。
“爹,我一點都不困呢,騎在馬背上吹著風,還蠻涼爽的。”她道。
楊華忠道:“你一個女孩子家,這樣太辛苦了,聽爹的,趕緊去車廂裡打會盹兒。”
面對著強硬了態度的老爹,楊若晴沒轍,隻得把棗紅馬的韁繩栓到了車廂邊懸掛著風燈的旗杆上,然後自己鑽進了車廂打盹兒。
車廂裡面,老楊頭老早就是鼾聲震天了。
楊若晴並沒有睡太久,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馬車行駛在官道上。
月亮掛在樹梢上,夏夜的蟬鳴聲一陣接著一陣。
“爹,你去歇一會,我來趕會馬車。”
楊若晴從車廂裡鑽了出來,坐到了楊華忠身側。
楊華忠扭頭對楊若晴咧嘴笑了笑,“閨女,怎不多睡會?”
楊若晴道:“原本就不困呢,爹,你歇會,我來趕車。”
楊華忠道:“我也不困。”
“不困那也得換換手,讓我來趕一會。”楊若晴道,伸手去奪他手裡的韁繩。
楊華忠也是清楚自家閨女的性格的,隻得將韁繩給了她,然後自己坐到一旁。
“爹,你進車廂去呀。”楊若晴再次道。
楊華忠道:“我這身板進去,太逼仄了,我還是喜歡在這吹會風。”
這夜裡,到處都黑燈瞎火的,怎麽能讓閨女一個人趕車呢?
尤其是這一路上,還要穿過樹林子,樹林子裡黑漆馬虎的,搞不好還有墳墓啥的,自己怎麽著也要陪著閨女的。
“晴兒,你要趕車的話,爹我就換換手,喝口水。”
“反正我是睡不著的,你也別攆我進車廂了。”
楊華忠道,擰開了水壺的塞子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楊若晴勾唇,全神貫注的趕馬車。
原本說好不會打瞌睡的老爹,後來坐在那裡,腦袋忍不住就開始跟雞啄米似的了。
沒法子,這連日來實在是太辛苦了,壓根就沒好好歇過。
但他每一次腦袋往下磕的時候,又會立即醒,抬手揪著自己的眼皮,努力讓自己不睡著。
楊若晴把他的這些小舉動全都看在眼底,心裡一片動容。
父愛,就是如此,世上最平凡的父親,也會為自己的兒女撐起一片天空來。
當然,如楊華明那種是例外。
東方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楊華忠猛地驚醒了。
這才發現自己昨夜不知何時竟然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自己竟然把腦袋靠在閨女的肩頭。
“閨女啊,我,我這……”
漢子懊惱得說不出話來。
楊若晴笑了笑,“爹,等會日頭起山,咱估計也快要到前面的那個小鎮了,到時候咱找家客棧先歇息歇息,等到下晝日頭沒那麽強勁的時候再趕路。”
楊華忠道:“好,好,你這熬了一宿,是該睡一會了。”
閨女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漢子心疼不已。
楊若晴卻很開心,悄悄動了動右邊的肩頭,好酸啊。
不過,老爹養足了精神就好。
馬車進了前方的一個鎮子,找了家客棧安頓下來後,楊若晴洗了個澡直接倒頭就睡了。
而睡了一宿的老楊頭卻是怎麽都睡不著了,想去拉著楊華忠聊天,可是楊華忠顯然是要為夜裡趕車養精蓄銳的。
今夜再不能讓閨女熬夜趕車了,作為一個爹,他覺得自己很無能。
所以楊華忠沒有陪老楊頭閑聊,而是在屋裡也蒙頭大睡。
老楊頭覺得很無趣啊,便去外面街上逛逛。
莊戶人家的老漢,一輩子不分寒暑的下地乾活,早就被曬習慣了。
何況這是出去逛街,老楊頭自然不把這日頭放在眼中。
這一逛兩逛,等到楊若晴他們補了一覺起床吃晌午飯的時候,老楊頭不僅自己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女人。
“啥?我爺竟然還帶女人回來了?”楊若晴聽到這話的時候,當真是震驚了一下。
楊華忠道:“不僅帶了個女人,還帶了個孩子。”
“啊?”楊若晴更加錯愕。
這是要幹嘛?買一送一嗎?
“什麽情況啊?”她蹙起了眉頭,趕緊俯下身去穿鞋子。
楊華忠道:“都是熟人,你等下去看了就知道了,正在隔壁屋子吃飯呢。”
隔壁屋子裡,楊若晴趕到的時候,眼前的畫面是這樣子的:
老楊頭坐在一張圓桌邊,手裡捧著一根旱煙杆子,卻沒有抽。
眯著眼睛,一臉慈愛的看著面前正狼吞虎咽啃雞腿的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的年紀跟楊華明和劉氏生的三丫頭差不多大,只不過穿的衣裳破破爛爛,頭髮也亂糟糟的,一看就像個小乞兒。
而坐在小乞兒身邊的,是一個同樣衣衫襤褸,臉上黑乎乎髒兮兮的婦人。
怎一眼看過去,楊若晴還真沒看出這一大一小是何方神聖。
但是那個婦人卻顯然認得楊若晴,趕忙兒站了起來。
雙手揪著自己破爛的衣裳角,站在一旁有些拘謹。
老楊頭出了聲,“萍兒姑娘莫慌,我家晴兒為人最好了,心地善良啊, 她不會為難你的。”
萍兒?
楊若晴覺得這個名字當真有點熟悉呢,再看那個小女孩。
原來,是她們啊?
“周氏呢?”楊若晴直接問萍兒。
“如果我沒記錯,楊家還沒抄家的時候,你們主仆就被遣送回了周家啊,怎麽搞成這樣啊?”她很是詫異的問。
周家是雲城下面一個縣城裡的商戶人家,在縣城也是響當當的。
所以周氏才敢在楊府後院一手遮天,楊文軒都要讓步。
怎麽突然就這樣了啊?
聽到楊若晴的問,萍兒淚如雨下。
“回晴兒姑娘話,當日文軒老爺犯事兒被抓進大牢的時候,楊家就被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