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梅愕了下，隨即更加羞愧的垂下頭去，悶悶的聲音很沒有底氣的接著傳進楊華忠的耳中:

　“我們一家人合計過了，這事兒我們回頭還會去找大白催促，不管他怎樣，我們家裡都會想盡法子還錢的，不可能賴帳……”

　楊華忠這時才終於放下碗抬起眼認真看向她。

　“難得你們有這份自覺的心，也敢當著我的面給句話，我也算欣慰了。”

　“我和晴兒的那部分錢倒不急，主要是你四哥和五哥的那兩份，你們不管怎樣年前得還上，臘月三丫頭出嫁，四房得花錢，你四哥四嫂在我和你三嫂這念叨了幾回。”

　楊華梅的臉躁紅了。

　譚氏抿了抿嘴，本來想罵幾句四房，但是聽到事關三丫頭出嫁花錢的事，譚氏忍住了。

　“至於五房，雖說你五哥五嬸從沒提過這樁事，但五房添了丁，這就是多了一張吃飯的嘴，何況明年綿綿也要準備嫁妝，五房這幾年也是猛花錢的時候，你們有能力就優先把他們的錢給還上。”

　楊華梅的臉紅得跟被火烤過似的，但還是用力點頭。

　“多謝三哥和晴兒體諒，這事兒我心裡有數了。”

　把剩下的半隻饅頭吃完，楊華梅匆匆告辭離開。

　孫氏喊住了她，撿了十隻鹹鴨蛋和二十隻生雞蛋讓她帶回去，“你前幾天頭痛我也沒去探望，怕給你們添負擔，這些蛋你帶回去補補身子。”

　“三嫂，這可使不得……”

　“沒啥，幾隻蛋而已。”

　“既是你三嫂給的，你就拿著吧，我屋裡還有二斤老紅糖，你也一並帶去，每天早起一碗紅糖水裡面敲四隻荷包蛋，放幾片老薑和紅棗，保證喝個十來天你的頭痛會好很多，我有經驗。”譚氏吧嗒著嘴道。

　楊華梅心下感動，嘴上卻笑容苦澀。

　一天四隻荷包蛋，對於從前的自己來說這不算啥。

　如今聽到，真的是嚇壞了，這樣的日子太奢侈了……

　“多謝娘，多謝三嫂，那我就先回去了。”

　楊華梅帶著東西回了老王家，王洪全已經燒好了早飯，站在院子門口張望。

　王栓子在院子裡掃地。

　這幾天父子兩個把家務活都包了個齊全，不讓楊華梅碰一下。

　瞧見楊華梅過來，王洪全扭頭跟王栓子這道:“梅兒回來了，可以開飯了。”

　王栓子點點頭。

　楊華梅進了院子後，對他們說:“我吃過了，爹和栓子吃吧，我有點事兒想跟你們商量。”

　早飯桌上，父子兩個兩碗稀薄的苞米粥，中間是一碗酸菜雪裡蕻，邊上還有小半碗蘿卜菜。

　楊華梅先是把譚氏和孫氏給的紅糖和蛋拿出來，接著又說了楊華忠說的債務的事情。

　王洪全這下沒有心思吃早飯了，坐在那裡唉聲歎氣。

　楊華梅把目光從王洪全身上移到王栓子身上，眼神黯然，黯然中又充滿一絲期待。

　雖然眼前這個男人病弱多嬌，可關鍵時刻他卻總能成為她的主心骨。

　別看她平時怎怎呼呼的，可關鍵時刻就亂了套。

　短暫的沉默後，王栓子終於出了聲，“三哥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真的是對咱夠寬容了，也是推心置腹的為咱想。”

　楊華梅點點頭，“他說他和晴兒的那部分錢先不急，讓咱優先還四哥五哥的。”

　頓了下，楊華梅接著道:“我覺得五哥還好說一點，最難纏的是四哥四嫂那，尤其是三丫頭年內就要出嫁，咱也該早些把錢還上。”

　四房五房各自欠了五兩銀子，三房欠了十兩，晴兒那邊欠了二十兩……

　“那就先還四哥的。”王栓子又道。

　“錢從哪來?”王洪全嘴裡咬著旱煙杆子，斜著眼睛問王栓子。

　王栓子想了下，又說:“上個月我的月例錢一直攢在那裡沒動，算上年內還有兩個月的月例錢，統共三個月，湊在一塊兒也有四兩多。”

　“我們可以先拿三兩銀子出來還給四房，余下的一兩多銀子還給五房，兩房都還一些，按住他們的心，讓他們曉得我們沒忘這件事。”

　“那咱過年怎整?過年小黑得回家來，還得走親訪友，總得置辦點過年的東西吧?還有你的藥錢……”王洪全詫問。

　王栓子笑了笑，“十二月的月例錢就管夠了，何況照著往年學堂的規矩，年內除了月例錢外還會額外有紅包，紅包最起碼也有一兩銀子，用來應付過年期間的一切花銷夠了，前提是咱都精簡些。”

　王洪全點點頭，“家裡的米糧和菜籽油也管夠，菜園子裡梅兒打理得不賴，白菜蘿卜都有，等過段時日他們去放乾池塘水，我也趁機去多摸點蓮藕回來籌備著，能應付過去就好。”

　楊華梅的眼睛也放出光亮來，“後院的幾隻雞崽子再養兩個月也能宰殺過年了，親戚們過來也能添道菜。”

　王栓子手指頭點了點桌子:“說到雞，我可得著重提醒你，這段時日甭管是大白還是小黑回家來，你不準殺雞，咱吃啥他們就吃啥，這計劃不能亂了！”

　楊華梅連連點頭:“放心吧，我有數的。他們再怎鬧我都不會心軟！”

　王栓子這才放下心來。

　“年內咱家裡先幫著大白把這個關口對付過去，等過段時日我和爹去一趟鎮上找大白，催促他盡快把三哥和晴兒的那部分錢安排上，欠債不還那就是老賴，咱的能力有限，幫不了多少，大頭還得他自個來還！”

　“栓子，你也去鎮上找他啊?我擔心……”楊華梅欲言又止，她現在可是真不敢去鎮上了，有陰影了。

　“你擔心啥?擔心那小子會揍我不成?”王栓子問。

　他捂著嘴咳了兩聲，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病態的潮紅。

　“放心好了，我不跟他吵架，更不跟他打架，我再病弱那也是他親爹老子，他骨子裡淌著我的血，光靠這一點我就能壓製住他，你莫要擔心了！”

　……

　夜裡，楊華忠在老楊家各房都小坐了片刻，至此，譚氏有一隻眼睛能看見這個消息幾乎都通知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