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子，老子砸的！”

堂屋裡傳來老楊頭一聲暴喝。

屋裡地上一片狼藉，高凳子矮凳子全翻倒在地，老楊頭坐在桌邊，一手握拳擱在輪椅的扶手上，另一手裡抄著他那根拐杖，瞪著堂屋門口，怒發衝冠，睚眥欲裂，如同張飛再生，李逵轉世。

而在桌子的另一邊，鮑素雲和翠屏一左一右扶著柳燕，柳燕雙手捂著臉正嚶嚶的哭。

至於余興奎，正俯身在老楊頭身旁，試圖勸著，可余興奎半邊臉都紅腫了。

永平看到屋裡這現狀，臉色更難看了，他強忍著怒火質問老楊頭:

“大爺爺，這到底是怎回事?怎一天到晚就是雞飛狗跳的?”

老楊頭使勁兒瞪著永平，咬牙切齒道:“永平，我就問你一句話，你還當我是大爺爺不?”

永平道:“我要是不當你是大爺爺，會讓你住在我家?會這樣心平氣和的跟你老說話?”

老楊頭道:“既然你認我，那就好，大爺爺就一句話，”

說到這兒，老楊頭抬手指向旁邊捂臉哭的柳燕:“這個婆娘不是個東西，你這就把她休了！”

永平以為自己聽錯了，愣在那兒。

柳燕也驚得忘了哭，垂下手，抬起頭來，看向永平。

永平回過神來，先是給了柳燕一個安撫的眼神，而後上前幾步對老楊頭這面色不虞的道:“大爺爺，你還沒吃酒呢就說醉話了?柳燕是個好女人，我比誰都清楚，這輩子除非她不要我楊永平了，不然就不存在我休她的理兒。”

柳燕聽到這話，眼淚再次滾下來，先前被老楊頭埋汰得絕望的眸子都瞬間亮了。

她身旁的鮑素雲和翠屏也是跟著暗暗歡喜了一把。

翠屏看到楊永柏還在那裡捂著額頭，趕緊松開柳燕，溜到了楊永柏身旁，壓低聲詢問情況。

楊永柏把翠屏的手拍開，帶著一些賭氣走到牆角。

被砸都有一陣了，這會子才想起過來詢問，老子才不領你的好！

翠屏莫名吃了個掛落，有些莫名，又走近幾步，接著表達關心。

楊永柏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索性捂著腦袋到院子裡去了，翠屏也跟了出去。

劉氏腦袋轉動著，一方面記錄屋裡正在對峙的局面，另一方面也不忘捕捉現場其他人物的事情。

相比較劉氏，楊若晴就比較敬業，她徑直來到鮑素雲身旁，對鮑素雲這壓低聲道:“五嬸，我留這裡，你先回去，家裡脫不開你。”

鮑素雲又看了眼柳燕，有些不放心。

柳燕朝鮑素雲輕輕點了點頭，“五嬸，你不用管我，先回去吧，永平回來了，沒人敢欺負我。”

鮑素雲這才轉身往外走，結果才剛抬腳，就被老楊頭給喊住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有你們這些目無尊長的嬸子，才會教出底下這些更不懂事，沒大沒小的侄媳婦，一屋子壞婆娘，一窩子掃把星，瘟神！”

鮑素雲腳下頓了下，想回頭爭辯幾句，但想到今日是娶媳婦的大喜日子，不宜動嘴，埋頭再走。

一隻煙鍋袋子照著鮑素雲的後腦杓砸過去……

柳燕，永平，劉氏都看到了，都驚呼起來，永平想要來擋，可他離鮑素雲隔著一段路。

眼瞅著那煙鍋袋子就要砸中鮑素雲的後腦杓，一人突然快得如同閃電似的衝到鮑素雲身後，將那煙鍋袋子撈在手裡。

當看到接住煙鍋袋子的人是楊若晴，永平和劉氏他們松了一口氣，鮑素雲轉過身來，後知後覺的明白先前在發生啥。

“公爹，我哪句話得罪你了?你要這樣背後下黑手?”

鮑素雲轉過身來，

錯愕的盯著老楊頭，一字一句問。“你們這些婦人，沒一個好東西，我老楊家大好的爺們全讓你們給挑唆壞了！”老楊頭忿忿道。

鮑素雲氣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哪裡壞了?我哪裡挑唆老五了?該對你的贍養和孝順他哪樣比別人家兒子差了?”

劉氏也挺身而出，“就是，這十裡八村兒子孝順老子的，老楊家排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老爺子你說這話也不怕你兒子們寒了心！”

看到說話的人竟然是劉氏，老楊頭這下真是火上澆油了。

“你個喪門星的東西，是哪個叫你進來的?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老楊頭喝問。

劉氏可不慫老楊頭，原本是扶著鮑素雲說話的，這會子雙手往腰間一叉挺起胸脯朝老楊頭那啐了一口。

“我呸，說得好像這裡是你家似的，你自個不也是寄人籬下嗎?怎?鳩佔鵲巢不算還在這裡作威作福啊?別人慣著你我可不慣，橫豎我跟楊華明都和離了，我就是個旁人，大路不平旁人踩，你這個老漢真是得寸進尺，沒有半點自知之明，活該被兒孫嫌棄，活該無家可歸！”

劉氏的嘴巴是僅次於譚氏的存在，一番話懟得老楊頭臉都黑了，好幾次張嘴辯駁可那聲音很快就被劉氏連珠炮似的話語給覆蓋住，找不到半點存在性。

劉氏罵人罵到激動之處，眼睛都閉起來了，壓根不看對方的表情。

如此一來，老楊頭氣得翻白眼，文鬥不成改武鬥，桌上的茶碗早就被他丟光了，煙鍋袋子也甩了出去。

現在手邊唯一的武器便是拐杖，於是，老楊頭不假思索揮舞著手裡拐杖，另一手推動輪椅去打劉氏。

“老楊伯別啊！”

余興奎喊了一嗓子撲上前，結結實實替劉氏擋了一棍子。

“哪個叫你替她擋?滾開！”老楊頭大發雄威，一把推開余興奎再次抬起拐杖。

劉氏睜開眼，看到這樣也嚇得僵在原地，永平再也忍不住撲上來，以挨了一棍子為代價握住了老楊頭的拐杖。

“永平放手，讓我打死這幾個喪門星！”老楊頭爆吼，腦門上的青筋一根根暴凸，就跟活了的蚯蚓似的，看著都嚇人。

永平愣了下，‘這幾個’?

那幾個?

四嬸?

五嬸?

柳燕?

晴兒?

還是屋外的翠屏。

管不了那麽多了，永平忍痛勸道:“大爺爺，咱別鬧了成不?讓人看笑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