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銀山前。

　煙俊寧訕笑的說道:“你說她功利啊。我們初次見面，你就說當著一個男人的面說他媳婦功利。你覺得這合適嗎?”

　“而你是隱衛的察子，做事不可能不知道輕重，肯定是皇上叮囑了你什麽，才讓你特意轉到千機城，來提醒我。”

　“虎城戰役之前你不說，是怕影響到我。現在虎城平定，你想說什麽都說吧。”

　趙蘭看著面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說道:“你挺住。”

　煙俊寧一臉坦然的笑道:“站在你面前的是在大遼南下家破人亡，混跡在大遼境內縣城並且活到現在的男人，你不要太小瞧我啊，我早就猜到了有事，你說吧。”

　煙俊寧的笑容在趙蘭看來異常的刺眼。

　趙蘭想了很久，才說道:“戈青她從草原來到千機城，目的就是想要擺脫五年的奴仆的賤籍，我跟你說過。”

　“因為次序的問題，先安排齊人，最後安排草原和遼人。所以戈青的落戶遲遲被卡著。”

　煙俊寧看著趙蘭，依舊滿臉笑容的說道:“這不是你說話的風格啊！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利索。”

　趙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戈青她嫁給了可以給她安排戶籍的人。”

　“誰?”煙俊寧一臉平靜的問道。

　趙蘭歎了口氣:“你知道戈青她很漂亮，而且有了你之後，她更是有空收拾自己，你家裡有奴婢，也不用她乾活，養尊處優，就更漂亮了。”

　“戈青她嫁給了一名官吏，同進士出身。”

　煙俊寧一臉迷茫的看著大好的山川，再仔細看看了自己滿是老繭的雙手，他跟著自己的兄弟們，為大齊出生入死。

　結果自己在前線拚命，後院失火了。

　趙蘭看著煙俊寧臉上的迷茫，心疼的說道:“你姐知道此事後，給皇上上了道劄子。但是你知道，按照《大齊律》來說，你和那個草原女人戈青，並沒有辦理婚書，這個官吏和戈青算不上私通。”

　煙俊寧略有些痛苦的蹲在了地上，他有些頭皮發麻的看著不遠處的小銀山和那條金銀河，雨後的金銀河水勢略帶幾分凶猛，幾隻飛鳥在金銀河上盤亙著，伺機捕食。

　趙蘭走到了煙俊寧身旁坐了下來，說道:“你知道草原人都這樣，對婚姻的觀念都很淡泊。她很功利，為了取消自己的奴籍，就嫁給了那個官吏。”

　沉默。

　一片死寂。

　只有山谷裡的風發出呼呼的聲音，蕩起了金銀河水面的漣漪，驚起幾隻飛鳥嘶鳴著。

　煙俊寧突然扭頭問道:“我兒子呢?！”

　趙蘭有點害怕，因為煙俊寧滿臉的猙獰，眼白裡都是血絲，他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平靜。

　她略帶忐忑的說道:“被官吏當成野孩子摔死了。”

　“你知道大齊各地都有摔嬰，皇上都親眼看到過，卻無能為力。千機的亂墳崗有太多的死老孩子了。”

　“艸！”煙俊寧爆了一聲粗口，惡狠狠的錘在地上，地上的泥土的碎石刺破了煙俊寧的手上的皮膚，流出了些許的血。

　趙蘭突然暴怒的說道:“那就是個賤，人罷了！”

　趙蘭拽著煙俊寧跑到金銀河旁邊，清洗了一下煙俊寧手上的泥土，她又拿出水袋，仔細清理了煙俊寧手上的傷口，看到只是劃破了一層皮才放心下來。

　“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愛惜你自己！誰還會愛惜你！”趙蘭暴怒的喊著她都聽不懂的話。

　趙蘭神情有些放松的說道:“這事還有後續。”

　“千機城畢竟是你姐當台，尉騎不要太多，就將官吏摔嬰的事，捅到了皇上那裡，據說皇上在大殿震怒，聽說把新換的幾案都砸了。”

　“皇上最後將那個官吏和你的戈青都浸了豬籠。”

　煙俊寧聽到這，終於臉色好看了幾分，臉上帶著無奈，草原人對婚姻的觀念極為淡薄，據說還有父死子繼，兄死弟繼的傳聞。

　若戈青為了戶籍的事，嫁給了官吏。

　他總不能帶兵回去把那官吏砍了，那是造反！

　煙俊寧這樁，說起來還省了和離的錢。

　但是那個官吏把自己還在繈褓裡的孩子摔死了，這就是血仇！

　煙俊寧並不想當一名逃兵……

　他錘那一下地，錘的是內心的不甘。

　血仇未報，平添新仇！

　“朝臣們應該會反對吧。”煙俊寧的臉色不那麽痛苦，愣愣的問道。

　趙蘭打著水花，撩動著清水說道:“反正張廷玉大學士支持了皇上的決定，他是內閣大學士，他都讚同了，那些文官哪裡敢說個不字啊。”

　“皇上指名要殺的人，誰敢造次。”

　煙俊寧的眼神依舊有些飄忽不定，神色有些落魄的看著水面。

　趙蘭抓起一枚扁圓的石子，突然扔了出去，石子在水面上打了幾個水漂，落在了水裡。

　“要不說皇上就是皇上呢，和我們就是不一樣。皇上要定一個什麽《軍婚法》，反正是皇上和朝臣們撕扯。”趙蘭笑著說道。

　煙俊寧這才抬起頭來，愣愣的問道:“軍婚法?那是什麽?”

　“不知道具體內容，朝堂還在商議，不過皇上已經明令了，要保障像軍卒這樣的特殊群體的基本權益。不太懂，等出來就知道了。”

　煙俊寧皺著眉看著水面，臉上依舊有些失落。

　“你幹嘛！”煙俊寧擦了擦臉上的水滴，剛才趙蘭洗了手摔了他一臉水。

　“不要這個失魂落魄的模樣啊， 你振奮點！你丟了一個戈青，這不是有一個趙蘭嗎?”趙蘭略帶幾分羞意的看著煙俊寧。

　“本來呢，皇上的意思是，讓我幫你尋摸個好姑娘！但本姑娘看上你了！自然不能便宜了別人。”

　“嫁給你不虧啊，按著你這種打仗的方式，過不了幾年，我也是將軍誥命夫人了啊！想想就很好。”

　煙俊寧猛的站了起來，非常嚴肅的說道:“打完草原人再說。”

　趙蘭似乎早就猜到了煙俊寧會這麽說，立刻說道:“那我要跟著你。我在哪裡，我到哪裡。”

　煙俊寧深深的看了趙蘭一眼，此時他的心情是五味俱全。

　“別嫌我麻煩，我自己能照顧自己，我的武藝不比你弱。”趙蘭眼角上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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