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王洪全聽得心都碎了,他朝楊華梅那跺腳,用手裡的旱煙杆子指著她:“你怎能這樣欺負她?她還懷著身孕呐……”
楊華梅懶得搭理王洪全,扭身衝進了灶房,灶房裡隨即乒乓亂響。
王洪全清楚楊華梅的性子。
她沒發作的時候,你可以多說幾句。
她一旦發作了,那你就不能再火上澆油,不然後果不好收拾,畢竟掛過一回脖子。
幸好當時小黑搶下來了,要是再掛,老楊家那邊交待不起。
可是大白那屋裡,紅梅哭得淒涼。
王洪全只能隔著屋門勸慰紅梅:“好閨女莫哭,你婆婆就這潑辣性子,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只要好好養胎,將來給咱老王家生兩個大胖孫子,你婆婆鐵定供著你……”
“娃是不是大白的種還另說呢,公爹你甭高興太早,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就搞笑了!”
楊華梅挎著一籃子白菜站在灶房門口,朝王洪全這冷笑。
王洪全楞住了,扭頭直直看著楊華梅。
“你、你、你瞎說個啥?還真沒完沒了啦?”
楊華梅扯了扯嘴角:“那個女人比你孫子大十歲,戲子出身,來清水鎮唱一場戲就勾搭上了張記掌櫃。小妾還不樂意做,逼著人家休妻再娶,前夫死了還沒半個月就穿紅戴綠跟義子大白搞到一起去了,她肚子裡的娃公爹你也敢認?我真是服了!”
楊華梅搖搖頭,轉身往院子門口走。
王洪全呆愣在原地。
楊華梅走的時候,聽到大白那屋裡紅梅沒哭了。
八成是被罵懵逼了。
楊華梅很得意,好久沒這麽痛快了,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楊華梅來到池塘邊,池塘邊上都是漿洗的婦人。
還有兩三天就要過年了,這幾日池塘邊幾乎從早到晚都是人,洗各種東西的都有。
婦人們扎堆的地方,就是熱鬧,十裡八村形形色色的信息都在這裡匯聚交流。
這些人原本就在聊老王家的話題,沒轍,誰讓這兩天這事兒成了最熱門的呢。
這陡然看到當事人過來了,婦人們一個個眼睛發光,就跟餓狼看到了一塊肥肉似的。
當即就有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朝楊華梅打招呼:“大白娘過來洗菜呢?”
“嗯。”
“呀,怎都是蘿卜白菜啊?不見半點葷腥,你大兒媳婦怎受得了?”
楊華梅刀子似的目光甩向那婦人。
那婦人不僅快嘴,也不怕事,她生了五個兒子,個個都是黑黑實實的壯小子。
男人也跟鐵塔似的,好幾個叔伯哥哥,跟老楊家這邊還有點沾親帶故,所以這婦人是一點兒都不慫楊華梅,想說啥就說啥,該問的不該問的都不回避。
“我家吃啥要你多嘴?管住你的x嘴!”
楊華梅剛跟王洪全還有紅梅那打了一場順風仗,這會子正士氣高昂呢,上來就甩出髒話試圖鎮住場子。
但她想錯了,這婦人生在一窩老少爺們堆裡,素來粗獷慣了。
田間地頭開起葷笑話來,男人們都不是她的對手。
所以楊華梅甩出的髒話,一下子就被她給反擊回來了。
而且她說的髒話更髒,罵詞有限的楊華梅根本招架不住。
偏生那婦人還是個見好不收的,還在那嘰嘰呱呱說著老王家的事兒。
楊華梅罵不過,氣得跺腳,眼淚啪啪往下掉。
那婦人有幫手,楊華梅沒有。
旁邊其他的婦人要麽和稀泥,要麽就中立看戲,竟沒有一個人出來幫楊華梅說句話。
期間,或許王洪濤家的某個媳婦探了個頭,看到池塘邊情況不妙時那個婦人立馬就掉頭跑了。
池塘邊炮火太旺,扛不住,而且也沒法幫楊華梅這個堂妯娌說話啊,因為大白和紅梅的事兒……太亂了,誰幫著開脫,那不就說明這個幫腔的人本身也是一個品行不好的人麽?
於是,楊華梅越來越孤立無援,被罵到抬不起頭。
她丟下籃子朝先前那個婦人一頭撞過去。
噗通一聲水花響。
那婦人被楊華梅撞進了池塘,但那婦人也不是個糊塗的,下去的時候手一撈,將楊華梅也給帶下去了。
一開始落到水裡的時候兩個人還在掐架,楊華梅的手沒離開那婦人粗壯的腰,那婦人的手呢,也死死拽著楊華梅的手臂不放。
兩個人都是旱鴨子,沒兩下就發現不對勁,這腳下懸空的踩不著東西啊,身子忽上忽下浪頭從臉上蓋下來,冰冷的水往兩人眼睛鼻子嘴巴裡猛灌。
兩個人在水裡呼天搶地,塘壩上的婦人們也亂成一團。
棉襖棉褲吸飽了水,沉甸甸的就像兩隻大鉛球似的往下墜。
有機智點的婦人趕緊把扁擔啥的往水裡伸,剛好那個跟楊華梅罵架的婦人劃拉著靠近岸邊,於是抓著扁擔被眾人拉上了岸。
楊華梅就慘了,跟無頭蒼蠅似的劃拉,竟然越劃拉越遠,這下,可把眾人嚇壞了。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看熱鬧再不怕事大,也不能看出人命來!
幸好有男人們過來挑水,一個猛子扎進去好歹把楊華梅給弄上了岸,但人也只剩一口氣了。
嗆是一回事兒,凍是主要的。
還有驚嚇,驚嚇讓她去了大半條命。
……
消息第一時間傳到楊華忠家,譚氏還在跟楊華梅那置氣呢。
一聽楊華梅落水,譚氏差點從床上滾下來,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要往外衝,呼天搶地喊著哭著:“我的梅兒,我的兒……”
老王家,王栓子和王洪全父子倆把家裡僅有的幾個火盆子全給搬到楊華梅這屋來了。
王洪全還專門去隔壁的堂弟王洪濤家讓他們家的婆娘媳婦們趕緊過來幫忙給楊華梅換衣裳照顧照顧。
所以,當老楊家人陪同譚氏火速趕到老王家的時候,楊華梅這屋煙熏火燎,幾個婦人圍在楊華梅的床邊喂薑湯的喂薑湯,幫她揉腳的揉腳,各種噓寒問暖。
尤其是看到譚氏被老楊家人簇擁著風風火火趕到,王洪濤家的幾個婦人更是表現殷勤。
“我的兒,我的梅兒!”
這些婦人們其實想多了,因為譚氏這會子是徹底的亂了心神。
她眼裡心裡都只能看得到楊華梅,其他人是男是女她都沒心思去留意了,大呼小叫著撲到床邊,看到裹在被子裡唇色鐵青,瑟瑟發抖,頭髮還是濕漉漉的楊華梅,譚氏差點沒當場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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