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挑眉，沒想到這種由內到外的變化，連劉氏都看出來了。

“嗯，因為她這回是找到了真正可以互相依靠的人，所以自信，踏實，對日子有盼頭。”楊若晴輕聲說。

劉氏輕歎口氣，眼中竟然都是羨慕。

“四嬸你在琢磨啥?”

“我在想啊，當初嫁給你四叔，會不會是個錯誤……”

楊若晴滿頭黑線，“四嬸，你都做嘎婆的人了，再說這些話沒意義哦。”

“哎，我也曉得沒意義，就是隨口說說。”劉氏道。

楊若晴勾唇，“我說句公道話，我四叔配四嬸你，並沒有委屈四嬸你。”

不僅沒委屈，還綽綽有余，不管從當時老楊家的家庭條件，還是楊華明這個人本身的條件，都足夠了，還有得多呢！

“嘖嘖，晴兒你就向著你四叔吧！”

劉氏撇撇嘴，並把臉扭到一邊去。

楊若晴卻掰過她的臉，讓她正對著自己的雙眼，笑眯眯說:“我說的是公道話，四嬸你愛信不信。”

然後，她松開手，端端正正做好。

兩人的說話聲音很小，加上這一系列動作，屋裡屋外都鬧哄哄的，其他人怎一眼看到還以為她們二人在說笑打鬧呢，所以也就沒關注。

劉氏原本還想再說點啥，一抬頭，看到上菜的來了，那眼睛頓時就亮了，整個人的心，神，魂魄，全都被吸引過去，左手捧著碗，右手抓緊了筷子，伸長了脖子，眼睛直勾勾追著那由遠到近直至放到桌上的盤子……

“擱這擱這！”她大聲說，指著自己面前。

若是前面已經上了七八個菜，而剛好你面前有空處，那你完全可以說擱這擱這。

可這才剛上第一道菜，桌面都是空的，理當擱當中。

你這往自個面前指……

楊若晴捂住臉，後悔跟這個家夥坐一塊兒，一輩子怎就改不掉這個壞毛病呢！

端菜的人愣了下，隨即還是笑著把菜放到了劉氏面前。

第一道是甜品，一碟子大紅棗，紅棗是蒸煮的那種，中間的棗核剔除了，灌的是糯米粉。

這道菜是精髓在香甜，軟糯，學名叫‘心裡軟’，因為色澤紅豔，中芯白嫩，寓意好，又老少皆宜，所以很快在長坪村這邊風靡起來，辦酒席稍微上檔次一點的人家，都缺不了這道菜。

劉氏當下吃的那叫一個狼吞虎噎！

因為她牙不太好，糯米圓子有點粘牙，棗皮也容易卡牙縫裡，於是堂堂的‘心裡軟’，被她生生吃出猙獰凶狠的樣子。

楊若晴悄悄往凳子外面挪了挪腚兒，試圖拉開一點跟劉氏的距離。

劉氏卻一把按住楊若晴的大腿，一臉關心的低聲問:“晴兒，你怎不吃?你可是湊了份子錢的，快吃呀，怎地也要把份子錢吃回來！”

楊若晴無語了，拿開劉氏的手，趁著廖梅英在招呼其他人，大夥兒無瑕顧忌這邊的當口也同樣壓低聲說:“四嬸，你一個子兒沒湊過來吃白食，稍微注意點形象。”

“你這樣不管不顧，被人笑話，丟的是老楊家的臉面，別怪我沒提醒你！”

劉氏訕訕一笑，“哎呀，吃個飯你顧忌那麽多幹嘛?”

看到楊若晴明明微笑滿面的臉，而那雙眼睛卻驟然冷下來。

劉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嘻嘻哈哈好像觸動到楊若晴的底線了，於是趕緊收起嬉皮笑臉，“放心吧，四嬸又不傻，四嬸有分寸！”

第二道菜又來了，這回是肉丸子湯。

劉氏大喊:“擱中間擱中間，大夥兒都能夾到。”

然後，劉氏還主動去招呼桌上年紀和輩分最高的一個老婦人，

張羅著要幫人夾菜呢！這讓端菜的人意外了下。

因為先前她送完菜回到後廚，跟其他幫忙燒飯的人那說了劉氏的舉動，大夥兒都笑。

甚至還跟過來兩個婦人在婚房門口探頭探腦，就想親眼目睹下劉氏的護食。

沒想到不僅沒看到，反而還看到劉氏這高風亮節的一幕。

等到她們回去灶房，恐怕又會是另一番說辭。

反正不管怎樣，看到劉氏的一百八十度轉變，楊若晴是松了一口氣，也暗暗欣慰。

劉氏這個人適應能力強，能屈能伸。

酒席終於結束了，楊若晴回到娘家，發現駱風棠正陪著楊華忠在堂屋裡說話，孫氏在後院拾掇魚蝦。

“呀，哪來這麽多雜魚啊?”

這些雜魚，看著都喜人，一鍋燒了辣乎乎的，僅是魚湯就足夠她扒拉兩碗大米飯。

“娘，這些魚哪來的啊?”楊若晴好奇的問。

門口若是有賣魚的過來，爹娘不可能買這種雜牌軍，若是駱家那邊送來的?

那更不可能， 胖頭魚，草魚，大蝦，肯定是挑個兒大的送。

“這是你爺今個釣的，晌午還燒了一大碗呢！”孫氏興高采烈的說著，手裡還在忙活。

個頭大一點的魚放在盤子裡，小一些的放在竹篩子裡，看樣子是打算一部分新鮮的燒來吃，一部分晾曬成魚乾慢慢吃。

“哇?我爺還學會釣魚啦?這可真是日頭從西邊出來了。”楊若晴打趣說。

孫氏道:“確實難得。”

她小聲把白天的事告訴了楊若晴，末了道:“幸好你駱大伯帶他釣魚，一天都在魚塘那裡，晌午飯還是余興奎送過去的，這會子還沒收工呢！”

楊若晴捂著嘴笑，“難得他找到一件感興趣的事做，這很好。”

夜裡，孫氏燒了一大桌菜，駱鐵匠他們都過來吃飯，老孫頭和老薑頭也都請來了。

老楊頭看到桌上雞鴨魚肉都不缺，而擺正中間的竟是他釣的魚，高興得不得了。

頻頻招呼眾人:“吃魚，吃魚啊！”

眾人都知道內情，紛紛響應，一雙雙筷子越過其他硬菜爭先恐後往魚碗裡去。

老楊頭見此，越發有成就感了，說:“大家盡情吃，敞開了吃，我保證往後咱隔三差五都能吃到！”

桌子一角，駱風棠把剔除了刺兒的魚肉放到楊汝清碗裡。

壓低聲說:“嘗嘗，爺釣的魚。”

楊若晴嘴角揚了揚，“啥呀，這可是咱駱家的魚。”

駱風棠:“都一樣。”

剛好老楊頭在那邊跟眾人保證，楊若晴碰了碰駱風棠的胳膊肘，哭笑不得:“糟了，釣上癮了，這下咱家的魚塘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