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縣，長坪村，老楊家小二房。

　　繡繡下了車後，就跟著曹八妹去了灶房。

　　繡繡對繡紅說:“你去帶著弟弟妹妹們玩耍就行了，灶房這塊交給我，我幫娘塞柴火。”

　　繡紅卻不敢輕易答應，更不敢真的掉頭就走，而是將問詢的目光投向曹八妹。

　　曹八妹卻將目光落在繡繡的嗓子，還有繡繡的肚子上。

　　“你這大腹便便的，我怕你受累喲！”

　　繡繡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莞爾一笑:“娘，沒那麽脆弱，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完事了繡繡又說:“我好些時日沒跟娘一塊兒好好聊天了。”

　　曹八妹說:“讓繡紅塞柴火，你端把小凳子坐邊上，咱娘幾個也照樣能說話啊！”

　　然而，繡繡卻堅持著要幫曹八妹塞柴火，並說:“我塞柴火，順便烤火，手腳更暖和呢！娘就隨我吧！”

　　既如此，曹八妹也就隨了繡繡了，然後扭頭對繡紅說:“你去盯著點小三子和妹妹，莫讓他們去池塘那塊耍！”

　　繡紅點頭，扯下腰間的圍裙轉身去了灶房外面。

　　剛好李偉停好了獨輪車也躬著背進了灶房。

　　“嶽母，水缸裡水不多了吧?我去挑水！”

　　李偉瞅了一眼水缸，裡面的水都快要見底了，他起了水桶就要走，卻被曹八妹攔住。

　　面對著李偉的時候，曹八妹臉上的笑容可就沒有那麽燦爛了，而且，還帶著一絲故意的板起臉。

　　“用不著，你歇著去吧，女婿是嬌客，不敢要你乾活！”

　　李偉愣在原地，有點尷尬的看向剛剛在灶膛口坐下的繡繡。

　　繡繡剛坐下，看到李偉進來要挑水，繡繡還蠻高興的，很欣慰看到李偉這樣表現孝心。

　　可是接下來娘的反應，卻讓繡繡的笑容僵在臉上。

　　“娘，那是你女婿，女婿是半子，你跟他甭那麽客氣呀！”繡繡說。

　　而且，有時候客氣吧，也是一種疏遠和客套，感覺像外人，繡繡不喜歡那種感覺。

　　“小偉，你也別愣著呢，該幹嘛幹嘛去呀！”繡繡又朝李偉使眼色。

　　李偉回過神，拿起扁擔挑住水桶，架在肩膀上就出了灶房。

　　“都說了不用勞累你……”

　　曹八妹要追出去攔下李偉，繡繡這時也挺著大肚子從灶膛口站起身，拉長著語調喊了一聲:“娘！”

　　曹八妹刹住腳步，隻得由著李偉出了灶房，去往池塘那邊挑水去了。

　　“我是真不想讓他乾活！”曹八妹皺著眉頭回到鍋台這邊，拿起一隻裝滿了白菜蘿卜的菜籃子，開始掐白菜。

　　“娘，他是你女婿，娶了你的閨女，他幫你乾點活，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你又何必要跟他客氣呢?”繡繡歎了口氣，也重新坐了回去。

　　曹八妹蹲在地上掐菜，白菜外面一層的菜葉子掐下來放到一旁，這部分不要，回頭剁碎了喂雞或者喂豬。

　　白菜她就隻留裡面菜心那部分，那裡嫩，口感好，用點麻油白灼，很不錯。

　　又或者跟油炸，或者香菇薄片一塊兒爆炒，又脆又嫩，也好吃！

　　此刻，聽著繡繡的這番帶著數落語氣的話，曹八妹手裡的菜心菜葉子都放錯了地方。

　　於是又重新撿起來歸攏，並告訴繡繡:“我不需要李偉怎樣孝敬和獻殷勤，只要他照顧好你，讓你的咳嗽早些好，他就算做到位了，這比給我挑一百擔水還要讓我滿意！”

　　“娘，你這話說的……”繡繡聽得直搖頭。

　　“他給你挑水，孝順你，跟他對我好，照顧我，這二者不衝突啊！”繡繡又說。

　　然而，曹八妹卻還是繼續搖頭，“不，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繡繡又問。

　　曹八妹依舊是搖頭:“我說不一樣就不一樣，你不到我這個年紀，說了你也不明白的！”

　　繡繡啞口無言了。

　　“行吧行吧，那我不問了，但我還是要說一點。”繡繡道，“那就是，李偉對我好，在李家，大事小事都是我說了算，我不點頭的事，包括去縣城大牢裡給他爹探監這事兒，我不答應，他們娘仨誰都不敢去的！”

　　聽到這話，曹八妹不由得抬起頭不可思議看著繡繡:“啥情況?他們還想著去縣衙探監?像李乙那樣的人，做出那樣人神共憤，畜生不如的事，他們還想著去探監?”

　　在曹八妹看來，對於犯下那種罪行的人，就該一輩子關在大牢裡，永遠永遠都不要讓他回來了！

　　作為家屬，就應該大義滅親，跟那種人劃清界限，因為是那種人敗壞了家裡的名聲。

　　“娘，話不能那麽說，再怎麽說也是小偉的親爹老子，尤其這天越來越冷了，去探望一下，給他送點衣裳還是行的。”

　　監牢裡就進去的時候提供一套囚服，除此外，其他的東西一應家裡提供。

　　監牢是個收押犯人的地方，犯人送到那裡去是為了贖罪，而不是由衙門補錢，讓犯人在那裡吃了睡，睡了吃。

　　如果都這樣，那豈不人人都跑去犯罪了?尤其是大街上的流浪漢和小偷乞丐們， 天冷了就去做壞事，然後等待被抓，來牢裡過冬。

　　等到天氣暖和了也就出獄了，那像啥話?監牢還有懲罰力度嗎?壞人還會畏懼嗎?一切豈不都要亂套?

　　所以，曹八妹那是堅決不讚同李偉家還去監牢探望李乙。

　　“還慫衣服?你們真是閑的，要我說啊，被抓進去了就不要再管他死活了，大不了被送去采石場那邊乾粗活累活！”

　　很多囚犯，家裡確實是不管的，所以那些囚犯在監牢裡想要不挨餓受凍，就要去幹活。

　　乾的是那種很苦很累而且還有生命危險的活計。

　　那樣的活計一般是不會有正常人去做的，但是衙門會定期遣送這些囚犯去做那些活計，並且還是不給工錢的那種。

　　“娘，不行啊，怎能那麽殘忍?再怎樣那也是小偉的親爹老子啊！”繡繡的臉色變了幾變。

　　“你也曉得那是李偉的爹，是你肚子裡娃兒的爺爺?”曹八妹反問繡繡。

　　“做爺爺的犯下那樣的錯誤，讓孫子還沒出世就要被人嘲笑，你覺得這樣的爺爺，配享受你們的孝敬嗎?這樣的人，就該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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