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留在屋裡哄著孩子，楊華梅和譚氏在堂屋裡說話。

　　譚氏很喜歡上晝的那個茶，楊華梅又給譚氏泡了，母女兩個邊喝邊等。

　　期間，孩子一會兒睡，一會兒鬧，斷斷續續的。

　　“這鬧的明顯不正常，正常的鬧不是這個鬧法。”譚氏抿了口茶，說。

　　楊華梅隨著聲音望了眼東屋那扇虛掩的門，愁眉苦臉。

　　“我現在就盼著快些到子時。”

　　去燒香的時辰就定在子時整點，所以待會她們提前就要走。

　　時間過去的很緩慢，楊華梅不停的盯著桌上的沙漏掐時辰，終於，她站起身，輕手輕腳的過去敲東屋的門。。

　　這當口孩子剛好哭累了又睡了，楊華梅和紅梅挎著一隻籃子，把孩子托付給譚氏，婆媳兩個摸黑出了門。

　　“娘，我好怕，你怕不?”

　　紅梅跟在楊華梅身後，地點是村東南面，靠近薑家二房的附近。

　　因為余半仙說了，越靠近薑家二房越湊效，要是能進到薑二生前睡過的屋子裡，又或者去他墳頭前燒香，效果更佳。

　　但這婆媳倆打死都不敢啊！

　　能勉強挪到薑家二房的院子外面牆根下，就已經是為了孩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婆媳兩個好不容易挪到了薑家二房附近，一眼望過去，院子裡堂屋門口掛著兩盞白燈籠，屋裡面好像還有昏暗的光亮從門縫裡漏出來。

　　“娘，薑家二房有人在裡面住嗎?”紅梅小聲問。

　　楊華梅望著那燈光，有點詫異，“不能吧，那母子兩個都抓到牢裡去了。”

　　“八成是薑大他們在那屋裡吧，”楊華梅又說。

　　屋裡要是沒人，肯定不會點燈的，既然有人，婆媳倆心裡多了一絲膽量。

　　“咱偷偷的繞到那後院外面去，把香燒了就趕緊走，最好別被薑大他們發現。”楊華梅壓低聲叮囑。

　　紅梅自然是點頭。

　　婆媳兩個偷偷摸摸的來到薑家後院外面的牆根底下，輕手輕腳的擺好供品，又點燃了香燭和草紙，面對著焚燒的黑煙，楊華梅雙手合攏小聲念，無非就是祈求薑二安息，不要再來驚擾她家大孫子這些話。

　　楊華梅跪在前面小聲念著的時候，紅梅也跪在後面，低垂著頭。

　　鼻孔裡嗅著那股子焚燒的氣息，耳中聽著楊華梅的咕噥，眼睛卻四下亂瞄。

　　身後一團黑，先前還有月亮，這會子月亮躲不見了，四下黑漆漆的。

　　一團漆黑中，仿佛有人就站在婆媳兩個的身後，笑眯眯盯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一陣涼風劃過她的脖子，她打了個哆嗦。

　　下意識牽了牽衣領口，膝蓋往楊華梅那挪近了些，顫聲說:“娘，差不多該回去了啊?”

　　楊華梅沒搭理她，依舊在那小聲念著。

　　既然豁出勇氣來了這裡，哪能不把話說完就走呢?

　　在這當口，院子裡那昏暗的屋子裡，突然傳來轟隆一聲響動。

　　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床上摔下來掉到床前的踏板上……

　　婆媳兩個的脊背皆是一僵。

　　下意識就想到了薑二從床上摔下來摔斷了脖子……

　　“咳！”

　　裡面又有人咳嗽了聲。

　　這聲咳嗽，讓婆媳兩個剛剛繃緊的心又稍稍松了一點。

　　裡面有人在，那就不怕了不怕了。

　　“回去吧！”

　　楊華梅小聲說著，不想被裡面的人撞見她們在外面燒香。

　　紅梅等的就是這句話，婆媳兩個趕緊拿著空籃子悄悄往回走。

　　回來的路，婆媳兩個都不敢回頭，尤其是紅梅，自始至終都死死抓著楊華梅的袖子，埋著頭，仿佛身後跟著人，步子越走越急，到最後恨不得跑起來。

　　“你有點出息行不！”

　　楊華梅遠遠的望見了自家新宅子的燈火，暗松了一口氣，也有心情訓斥紅梅了。

　　紅梅還是渾身緊繃，放緩了步子。

　　婆媳兩個總算是進了院門，又進了堂屋門，把堂屋門從裡面栓上後，婆媳兩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差點虛脫。

　　這時，聽到響動的譚氏從東屋出來了。

　　“都燒掉了吧?”老太太問。

　　楊華梅點頭，“該燒的都燒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

　　“路上沒被人撞見吧?”譚氏又問。

　　一般做這種事，是最忌諱被人撞破的，似乎那樣就會讓整件事的效果大打折扣。

　　楊華梅說:“沒被人撞見，不過也差一點點。”

　　“怎?”

　　“我們快要燒完的時候，聽到薑二家那屋裡有人在咳嗽，八成是薑大在吧……”

　　“你扯個啥?薑大壓根就不在村裡，昨天天沒亮就和你三哥一塊兒去了縣衙。”譚氏打斷楊華梅的話說。

　　“啥?不是薑大?那難道是薑大家的兩個兒子在?”楊華梅又問。

　　可仔細一想，當時那一聲咳嗽，聽著明顯是中年人的聲音，不像是年輕人的咳嗽。

　　她當時下意識就想到了薑大，因為那聲音像薑大。

　　而現在娘說薑大早就不在村裡，那是誰的咳嗽?

　　薑二?

　　楊華梅被自己這猜測嚇了一跳，而身旁的紅梅，臉色都變了。

　　“娘，那屋裡該不會是薑二的鬼魂吧?”紅梅顫聲問。

　　楊華梅心臟狠狠跳了下， 心裡在打鼓，她卻狠狠刓了紅梅一眼:“你瞎扯個啥?鬼會自個給那屋裡點燈?明顯是有人在嘛！”

　　紅梅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點什麽，譚氏的聲音卻突然插入。

　　“點燈?薑家屋裡有燈?是不是白燈籠?”

　　“是啊，娘你怎曉得的?”楊華梅訝問。

　　譚氏蹙眉，面色沉了幾分:“糟了，早曉得今夜就不該去燒香，挪到明夜也行啊，疏忽了疏忽了。”

　　聽到譚氏這麽說，楊華梅婆媳越發迷茫。

　　“娘，你這話啥意思啊?”她追問。

　　譚氏說:“今夜，八成是薑二的頭七，頭七回魂，所以白天的時候他兩個侄子就過去把燈給點亮了，好給薑二照亮回家的路。”

　　頭七?

　　回魂?

　　楊華梅和紅梅面面相覷，婆媳倆的臉都白了。

　　回魂夜，家裡人都要回避，生人更要勿擾。

　　得，她們兩個倒好，跑到那院子後面燒香磕頭試圖跟薑二鬼魂溝通。

　　這是上趕著撞鬼招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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