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明和劉氏喝了兩碗茶，嗑了一盤子葵花籽後，院子裡終於響起馬車輪子的響動。

“是永青回來了嗎?”老漢問。

楊若晴就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聞言起身往外走了幾步，看清外面的人，笑著對屋裡說:“是他。”

老楊頭趕緊吩咐余興奎:“興奎啊，你去幫他安置下馬車。”

“好嘞！”

其實不肖老漢吩咐，余興奎早就準備好了，一家人都等在這兒不就是想快些聽到相親結果嘛，所以余興奎快步出了屋子，跟楊永青那做了簡單的交接並牽了馬車往後院去了。

而楊永青呢，也步伐如風的進了堂屋。

剛進堂屋，一束束灼熱的目光像聚照燈似的打在他身上。

老楊頭更是按捺著激動問他:“永青啊，相親相得怎樣啊?聽說你還親自送鄭家姑娘回家去了，你做的不錯哇！”

楊永青沒理會老楊頭的問，徑直來到桌邊，拉了把凳子大馬金刀的坐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甩到桌上。

“兩斤煙絲兒，鄭秀芝她爹讓我帶給爺的，說是從外地帶回來的。”

“哦?還給我這個老人家帶了煙絲兒?”

老楊頭滿臉的意外，滿臉喜色的抓起紙包，拆開，撚了一小撮煙絲兒放到鼻子底下嗅。

“嗯，不錯不錯，一看就是上等的煙絲兒。”

“是嗎?我先來一口。”

楊華明自己的旱煙杆子沒帶，於是拿起楊華忠的，撚了一撮煙絲兒塞到孔眼裡，拿起火折子就點了。

美美的抽了一大口，吐出一大團煙霧兒。

“老四，怎樣啊?”老楊頭問。

楊華忠也含笑望著正吞雲吐霧的楊華明。

楊華明朝父兄豎起一個大拇指。

老楊頭和楊華忠對視了眼，皆笑了。

眾人的目光重新落回楊永青的身上，楊華忠問他:“飯也吃了，親也相了，鄭姑娘的爹還捎了煙絲兒給你爺，看來這事兒差不多了。”

“要不，這兩天我們就找媒人登門，幫你提親，咱趁早把事兒定下來?”

原本歪在凳子上手裡拿著一塊糕點正大口砸吧的楊永青聽到這話，嚇得立馬坐直了身子。

他囫圇著把嘴裡的點心殘渣吞到肚子裡，抓起桌上的茶猛灌幾口，這才喘著氣開了口。

“不急不急！”

“怎不急呢?最好是年內就能迎進門，多熱鬧！”楊華忠道。

楊永青坐直了身子，使勁兒擺手:“千萬別，我還打算回頭再請她出來吃頓飯呢！”

楊華忠樂了，指著楊永青，話卻是對旁邊其他人說的:“這小子，還真是上道了啊。”

大夥兒都笑著點頭。

劉氏吐掉嘴裡的瓜子殼說:“先說好了哈，下回請吃飯一定得帶上四嬸！”

她也就是嘴裡說說，沒真想楊永青會答應，因為他摳門不是一天兩天。

尤其是請姑娘家吃飯，那就更不可能帶上自個這個礙眼的四嬸了。

“一定帶四嬸，”楊永青不假思索的說。

大手一揮，他大聲說:“四叔也去，把鐵蛋，鴻兒，還有我閨女，統統全帶上！”

楊華明第一個響應:“好好好，有你這句話，四叔就沒白疼你！”

老楊頭和楊華忠也都笑，在大夥兒看來，楊永青這是對鄭秀芝太滿意了，所以才會想再請一回飯。

現場，只有楊若晴聽出了不對勁。

她略偏著頭，上下端詳著‘爽快’無比的楊永青，狐疑問:“小哥，我怎覺得你有陰謀呢?”

楊永青朝楊若晴這拋來一個‘還是你懂我’的賤賤的眼神，捏著下巴，笑得晦暗莫測。

見狀，劉氏也暫打住了興奮，也跟著懷疑道:“這確實不太像永青的風格。”

楊永青又對劉氏挑了挑眉，仿佛在說:四嬸的悟性也不差。

老楊頭和楊華忠他們頓時都起了警惕。

“永青，啥情況?你把話說清楚些，別打啞謎。”楊華忠說。

楊永青嘿嘿一笑，左腿架在右腿上，還在抖。

“沒打啞謎，我就尋思著再請一頓，到時候我把大夥兒都帶去狠狠的吃一頓，吃完咱就拍拍腚兒走，讓鄭秀芝結帳！”

“永青你說啥?你晌午酒喝多了吧?”楊華忠黑下臉來。

“我一盅都沒喝，清醒著呢！”楊永青說。

他放下腿，探身用胸口緊貼著桌子，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臉，很認真的對楊華忠說:“我得再安排一回飯局，撈回本錢，再跟鄭家明確拒絕這樁婚事，這就是我的目的，就是這麽簡單！”

楊華忠震驚得忘了呼吸，其他人也都滿臉錯愕，如孫氏那樣的，笑容甚至還凝滯在臉上。

“啪！”

老楊頭重重拍著桌子，臉已經黑成了鍋底，指著楊永青便破口大罵:

“你個混帳東西，跟你說婚姻大事，你就只知道把那三瓜兩棗的飯菜錢掛在追上，就你這出息，一輩子也吃不上四道菜！”

楊永青咧著嘴怪笑，沒敢跟老楊頭那對拍桌子， 而是用一種嘲諷的眼神望著老楊頭。

“未經他人苦，休勸他人善。”

“爺，你啥都沒搞清楚就把我一頓臭罵，我都懶得跟你多說！”

老楊頭怔住了，下垂的腮幫子隨著急促的呼吸一陣一陣的鼓動，顫抖。

楊華忠見狀趕緊跟楊華明那使眼色。

楊華明立馬上前去給老楊頭拍後背，撫心口，連聲勸說:“爹，莫惱莫惱，消消氣消消氣哈！”

而這邊，楊華忠按捺著火氣，語重心長的問楊永青:“到底啥情況，你老老實實跟三叔說，跟大夥兒說說，咱一塊兒幫你評評理。”

許是楊華忠溫和的語氣，也許是楊華忠眼中真摯的關心，像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撫平了楊永青背上炸了的毛。

他垮著肩膀坐在凳子上，手指撥弄著衣角，一臉鬱悶的說:“我就是覺著吧，這鄭秀芝就算知書識禮，那將來嫁過來了也是一門心思的向著她娘家，變著法兒的從婆家這裡攝取，然後去貼補娘家，我不喜歡那樣！”

“你覺著?”楊華忠摳住其中的字眼，接著和藹可親的教導他:“永青啊，凡事要講究真憑實據，不能憑著你覺著，可能你覺著的，是錯的。”

楊華明也道:“沒錯，眼見不一定為真，耳聽也不一定為實，凡事咱都要講究證據。”

劉氏聽到這些文縐縐，像抽絲剝繭似的盤問，有些耐不住性子。

“永青啊，今個到底啥情況，你就甭兜圈子啦，有啥說啥吧！”劉氏說。

“你就說，點了幾個菜，付了多少錢，那鄭秀芝跟你說啥了，你就說這些，其他的甭扯！”劉氏又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