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對面的五房。

　吃過早飯，楊華洲和大寶在掃院子裡的積雪。

　昨天下了一天的雪，昨夜又下了一夜，院子裡積雪都到了小腿肚子。

　除夕夜孩子們跑來跑去的玩鬧，打雪仗，放煙花，用炮仗炸雪，原本院子裡狼藉一片，可是後半夜雪接著下，將這一切都給覆蓋了。

　所以今早起來，屋頂，樹梢，地上，白茫茫一片。

　家裡的雞鴨都不敢放出籠子，怕它們在這白茫茫的世界裡迷花了眼亂竄。

　雞鴨可以關在雞籠裡不出來，可人還得出來活動活動，尤其今個大年初一，今年老太太在五房過年，所以上晝老王家得過來拜年。

　一大早楊華洲就起來鏟雪掃院子了，但工作量太大，隻弄了一小半就到了吃早飯時間。

　吃過早飯，楊華洲帶著大寶和綿綿一塊兒鏟雪，在院子中間清理出一條路通院門。

　鮑素雲在灶房收拾碗筷，為晌午來客的飯菜提前做好準備。

　蔣桂玲在後院溫暖的屋子裡陪孩子。

　而譚氏，吃過早飯手裡端著一隻暖手的小銅爐，頻繁的來院子裡張望。

　“爹，我奶放著堂屋裡的暖桶不待，怎老是老院子裡張望啊?她不怕冷嗎?”

　大寶壓低聲問楊華洲。

　楊華洲邊鏟雪邊笑著說:“你奶這是在等你姑姑他們一家呢！”

　大寶恍然，他還以為奶是出來監工的，原來不是。

　綿綿有點疑惑:“我姑前幾天落水裡還病著呢，今個能出來拜年嗎?”

　她望了望天，雖然這會子雪是沒下了，可天灰蒙蒙的，一看就憋著大招呢！

　楊華洲搖搖頭:“我也不曉得你姑能不能出來拜年，八成是來不了。”

　“我姑要是來不了，那我奶豈不很失望?”綿綿又說。

　楊華忠咧了咧嘴，“失望也沒法子啊，總不能病還沒好就去走親戚吧?受涼了又加重病情。”

　綿綿點點頭，這倒也是。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腳步聲還有說話的人聲。

　“該不會是姑姑他們到了吧?”

　大寶放下手裡的鐵鍬正要去院門口接，就徘徊在堂屋門口的譚氏已衝了出來，“是梅兒他們來了不?”

　話音未落，便見一行人經過門口。

　院門敞開著，是李家村李甲李乙兄弟，帶著李偉和李偉的妹妹

　四個人手裡都拎著東西，正往隔壁的楊永進家去。

　看到楊華洲父子幾個在院子裡鏟雪，李甲李乙兄弟還停下來跟楊華洲這抬手打了聲招呼，李偉兄妹也跟楊華洲這裡口頭拜了個年。

　楊華洲拄著鐵鍬上前幾步熱情的跟他們說了‘過年好’，然後客氣的招呼他們待會來家裡喝茶。

　雙方長輩寒暄的時候，李偉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往綿綿這邊打量。

　今日的綿綿上身穿著淡粉色的小棉褂，底下是銀杏黃高腰襦裙，一條腰帶勾出纖細的腰肢。

　齊眉的劉海，長至腰間的秀發，亭亭玉立，如同雪地裡一株瑩瑩生光的白玉蘭。

　李偉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初見綿綿時那種驚豔的感覺又出來了。

　綿綿也看到了李偉。

　他站在他爹和大伯身旁，身姿挺拔，雙肩寬闊，膚色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有些黑，可渾身上下卻透出一種蓬勃的氣息。

　他明明不是薑先俊那種唇紅齒白的俏郎君，可是，他卻有另外一種陽剛的美。

　尤其是想到那回薑先俊在村後的小橋邊攔住她，說些混帳話還不讓她回來的時候，是李偉及時出現打了薑先俊。

　這件事，是她的秘密，她很擔心李偉會說出去。

　沒想到李偉竟然默契的守口如瓶了，甚至連繡繡那裡，李偉半個字都沒有說。

　想及這些，綿綿不由朝他感激的笑了笑。

　這一笑，仿佛千樹萬樹的花兒在瞬間綻放，李偉竟看得有點回不過神來。

　還是他妹妹在旁邊扯了扯他，小聲說:“哥，該走了。”

　李偉恍然回神，腳下信步跟著爹和大伯他們往前走，卻忍不住再次回頭去尋綿綿的身影，綿綿早已轉過身去，重新鏟起了雪。

　先前那一笑，曇花一現，仿佛只是他的一個錯覺。

　李偉不禁有點悵然若失。

　“哥，你怎突然有些垂頭喪氣呢?”

　妹妹故意落後幾步，壓低聲問他。

　“沒有。”李偉悶悶道。

　妹妹撇撇嘴，“哥，咱這可是陪你來給你老丈人家拜年，繡繡嫂子還在家等著呢，你最好打起點精神來，不要叫大家為你操心。”

　在‘繡繡嫂子’幾個字上，妹妹故意咬得重重的。

　李偉看了眼她妹妹，不知是自己心虛，還是怎地，總覺得妹妹的眼神有點不一樣。

　而且這話裡還有話。

　“我啥都沒有，你別瞎說，更別瞎操心。”

　李偉皺著沒，咕噥了句，邁開大步甩開他妹妹去追他爹和大伯了。

　而妹妹則看了眼身後五房的院子，輕輕歎了口氣。

　哥哥以為自己裝的很好嗎?他的眼神全沒逃過他這個妹妹的眼。

　哥哥喜歡那個叫綿綿的女孩子，而綿綿是未來嫂子繡繡的姑姑。

　哥哥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人。

　哥哥以為她這個妹妹什麽都不知道嗎?

　錯了，哥哥跟繡繡嫂子訂婚之後有一回自己去鎮上姨媽的鋪子裡幫忙，無疑中跟姨媽聊起哥哥婚事的事， 聽到姨媽說起了當初兩個老楊家的女孩子來鋪子裡吃飯，其中一個落下了包袱卷。

　姨媽讓哥哥去給人家姑娘送一送，而哥哥這一送就去了將近兩個時辰。

　等到回來的時候，一身狼狽，腦袋上還被人打出了血。

　怎麽問，哥哥死活都不肯說半個字。

　姨媽猜測這其中八成跟那個遺落包袱的老楊家女孩子有關系，哥哥不說，姨媽也不好再問。

　但是那個女孩子姨媽後來知道了，原來是老楊家五房的閨女，叫綿綿。

　哥哥跟老楊家閨女結親的時候，姨媽一開始還以為就是跟綿綿呢，沒想到卻是跟綿綿的侄女繡繡。

　原本這事兒也就這麽過去了，哥哥也跟繡繡嫂子訂了親，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哥哥給繡繡嫂子家送柴禾，幫忙乾活。

　繡繡嫂子年前也給自己爹媽這邊做了新鞋子，娘逢人就誇這個未來媳婦手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