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雙眼微眯，原本她只是一種錯覺，沒想到還真的被她蒙對了。

　“哪裡不對勁?爹你慢慢道來。”她說。

　楊華忠點點頭，環顧四下，見無人經過這裡，而駱鐵匠也不是外人，於是他壓低聲對楊若晴說起他的發現。

　“之前楊華勝東窗事發被抓進大牢的那幾天，華勝婆娘那是天天鬧騰的不行，後來專門捎信給在縣城給人做幫工的兒子回家來，許是想要托人找關系，華勝婆娘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給變賣成了現銀，交給她兒子，讓他拿去縣城找人托關系好把華勝給撈出來……”

　關於楊華忠說的這些事，楊若晴早前也聽劉氏說過。

　說當初楊華勝父子在小老楊頭靈堂上覬覦老人家的遺產，偷竊不成還被老楊家人執行家法關在村口小院子裡關了幾天，父子倆被放出來之後，楊華勝是徹底跟老楊家這邊翻了臉。

　他兒子也去了縣城，聽說那小子油腔滑調的運氣還不錯，進了一個大戶人家做幫工，主人家對他還不錯。

　那陣子華勝婆娘在村口漿洗的時候沒少吹牛逼，說他們家兒子有出息，不像老楊家其他房，不靠著老楊家也照樣能混口飯吃。

　華勝婆娘甚至還揚言說那主人家很看重她兒子，甚至那家的小姐都有意想嫁給她兒子，但他兒子不要，說他娶媳婦兒是要帶回長坪村來伺候他爹娘的，不娶城裡的嬌小姐當菩薩供著！

　後來楊華勝偷東西進了大牢，華勝婆娘一邊咒罵老楊家這邊心狠手辣，邊變賣家裡值錢的東西交給兒子，覺得他在縣城做事，多少有認識的人，通過人求人人托人的去想法子打點關系，爭取早些把楊華勝撈出來。

　華勝兒子前前後後往返縣城，大牢還有長坪村三五趟，回來一趟，家裡就空蕩一些。

　最後一趟回來的時候，後院最後兩隻老母雞都被抱走了，家裡已是家徒四壁，然而楊華勝依舊待在牢裡穩穩當當，娘倆不僅沒等來楊華勝提前釋放的消息，反倒等來一紙公文。

　那公文就張貼在祠堂進門的地方，上面白紙黑字寫著楊華勝他們幾個人犯下的罪行，以及懲處的結果安排。

　楊華勝還要坐半年牢才能出來，下一季的春耕是沒指望了……

　這下，華勝婆娘是徹底抓狂了，天天在村口朝著村口這個方向指桑罵槐。

　結果被劉氏她們幾個婦人一頓好懟，華勝婆娘縮回了腦袋，天天躲在家裡打雞罵狗，有一天夜裡還想去祠堂那裡把那張公文給撕下來，結果發現那公文外面罩著一個鐵盒子，鐵盒子上了把小鎖。

　夜裡的時候楊華忠就把盒子鎖起來，不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搞破壞，大白天的時候再把盒子給打開，好讓過往的村民看仔細，明白偷盜的後果，而且白天的時候祠堂外面的牆根下一堆老頭老太太曬日頭，華勝婆娘不敢去撕。

　“晴兒，我是讓你長根叔去盯著華勝婆娘的，因為他們兩家住的近，前後院子挨著。”楊華忠接著說，他的聲音將楊若晴的思緒拽了回來。

　楊若晴重新豎起雙耳聽楊華忠說那邊的發現:

　“你長根叔說，前幾天華勝婆娘都是一天吃一頓，熬的還是野菜稀粥，每天大半夜就餓得在家罵娘。”

　“而昨天夜裡，沒有聽到她半夜餓得罵娘，而是一覺睡到天光的樣子，不僅如此，早上撞見她在院子裡掃院子，嘴裡還哼著小曲兒，好像是有啥喜事兒。”

　楊若晴聽到這話，頓時也來了興趣兒。

　“她兒子這兩天沒有回來吧?”楊若晴又問。

　楊華忠搖頭。

　“照理說他們家眼下是不覺得有啥事兒那麽高興的，若是有高興的事兒，那就肯定是做了壞事，以為別人不可能懷疑到她頭上，所以存著僥幸偷著樂。”楊若晴又接著分析。

　這世上有一種人智商很低，心胸狹窄且扭曲。

　他們自己活得慘兮兮的，他們的快樂源自於別人比她更慘。

　那種人很傻，甚至智缺，做的很多事漏洞百出。

　“爹，接著辛苦下長根叔，讓他盯著，尤其是盯著她家灶房。”

　“晴兒，你的意思是?”

　“我有種感覺，她那個人沉不住氣的。”楊若晴又說。

　一個之前吃糠咽菜的人家某天突然就吃香喝辣了，那肯定是有貓膩。

　楊華忠也明白過來，點點頭，“不用勞煩你長根叔，我親自去盯著，這回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覺，我也要趕在年前把那個賊給揪出來！”

　……

　楊華忠和楊若晴父女倆在這邊商量對策，只等著華勝婆娘再次露餡兒。

　而另一邊，華勝婆娘在村口池塘那裡漿洗，因為昨夜偷偷吃飽了，今天精神倍兒好，這不，看到楊華梅來池塘這邊洗小孩子換下的小衣物和尿布，平日裡私底下遇到楊華梅，壓根就不打招呼的華勝婆娘今個故意當著其他婦人們的面主動跟楊華梅這打起了招呼。

　“梅兒，你這也是過來漿洗呐?”

　楊華梅正沉浸在漿洗的快樂裡，做了奶奶後，為了給大孫子打造一個健康舒適的成長環境，楊華梅可謂是下了一番狠功夫。

　家裡一口氣置辦了好幾塊香胰子，全都用來給大孫子洗衣物，她要把孩子拾掇得乾淨整潔，要讓孩子身上香噴噴的，絕對不能像村裡其他老頭老太太們帶的孩子們那樣，一個個腮幫子上頂著兩片高原紅，脖子，耳背後面黑鏽斑斑，鼻子裡永遠掛著兩串摁不斷的清鼻涕……

　所以她正沉浸在漿洗的快樂裡，突然聽到有人跟她這打招呼，還以為是哪個，抬頭一看竟是華勝婆娘，這可把楊華梅給愕到了。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搭理華勝婆娘的時候，華勝婆娘又笑得滿臉燦爛的跟她這接著攀話說:“你這是給大孫子洗衣裳吧?哎呀呀，你這奶奶做的可真是好啊，把寶貝蛋兒養得白白淨淨，抱到外面可招人稀罕啦，一下子就把咱村那些爹媽自個帶的娃都給壓下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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