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劉地仙心中感慨頗多，心緒翻轉，旁邊，楊若晴則目光如炬，盯著百步處的那片亂葬崗，神色遽緊。

　“先生，你看那些是啥?”

　她輕輕碰了下身旁劉地仙的袖子，壓低聲問。

　劉地仙猛然回過神來，正視前方。

　只見前方的墳地四周的草叢裡，緩緩飛出一些發光發亮的小東西。

　那些東西就像夏夜的螢火蟲似的，飛在空中，閃爍著綠色的幽芒。

　奇怪的是，它們隻盤踞於墳地的上空那一片，並不往別處去。

　“這時候天氣還沒熱到那個程度，照理不該是螢火蟲。”

　楊若晴繼續壓低聲道。

　劉地仙也沉聲道:“這是墳地裡常見的鬼火，無妨。”

　嘴裡說著無妨，劉地仙拉著楊若晴兩個在附近找了一棵大樹做遮擋。

　“鬼火?”楊若晴挑眉，“我們村時常有人趕夜路經過這裡，說看到這裡有鬼火，有鬼火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有鬼?”

　劉地仙點點頭，繼續解釋道:“這種鬼火，是鄉親們給它的稱呼，在我們行內，稱之為磷火，跟亡者的骸骨有關的一種能自燃的火，火光呈綠色。”

　經劉地仙這麽一說，楊若晴忽然就懂了。

　磷是一種化學元素，屍骨裡富含這種元素，而這種元素的燃點極低，能在空氣中自然，所以墳地周圍有像螢火蟲一樣飛來飛去的綠色火光很正常。

　只是……

　“劉先生，那邊走過來一個人，頭上還頂著螢火呢，你瞧。”

　楊若晴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移動的黑影。

　“那黑影從何處而來?幾時出現的?”身旁，劉地仙小聲問，聲音中帶著幾分詫異。

　他先前一直盯著前方的墳地，並未發現異樣。

　楊若晴道:“我也不曉得從何而來，好像我眨了一下眼睛，他就閃現了，呵呵……”

　乾笑了一聲，以此來平複內心的緊張和激動。

　長這麽大，見過不腐的南朝女王的美豔屍身，也見過地下暗河裡那種沒有眼睛，卻長著牙齒會吃人的魚。

　更跟那種鎖著小孩子靈魂，用傀儡術來操控小孩子屍身為之戰鬥的邪惡力量過過招……

　跟著棠伢子上戰場，那更是殺得血肉模糊，踩著屍體堆前行……

　楊若晴自問也是經歷過大風浪的人了，但此刻看到前面墳地中間那個還在緩緩移動的頭頂頂著一點火光的黑影有些心悸。

　那個黑影先前隔著一段路，有點模糊，現在朝這邊移動過來，楊若晴看清楚了，是個人。

　是個穿著黑色長袍，面黃肌瘦的老漢。

　那老漢的眼窩特別的大，都快凹陷下去了，鼻子高高的，鼻尖尖尖如同鉤子般。

　花白的胡須把嘴巴都給遮擋住了，左邊眉毛旁一顆黑色的大痣特別的顯眼。

　因為在莊戶人家，管那種造型和色澤的大痣叫‘牛糞痣’，因為外形像一堆拉在地上的牛糞，因此得名。

　好吧，楊若晴不得不在心裡再次為那些腦洞大開，極賦想象精神的村民們點個讚，果真是像牛糞啊！

　那老漢圍著墳地轉了一圈，雙手背在身後，頭頂亮著一點火光，明明在移動，卻看不到他抬腿。

　楊若晴有種衝動，恨不得衝上去揭開那老漢的長黑袍看看腳底下是不是裝了輪子……

　“這老鬼，看這鬼氣不是無主的孤魂，卻是枉死的鬼。”劉地仙突然道。

　楊若晴詫異的看了劉地仙一眼，發現他正眯起眼，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前方還在墳地裡遛彎的老鬼。

　“先生好厲害，這都能看出來啊?”楊若晴忍不住誇了一句。

　劉地仙淡淡一笑，“若是我沒猜錯，這老鬼的墳墓應該在別處，他來這裡，是有目的的。”

　有目的?

　楊若晴挑眉，啥目的?

　難道約了人在這裡聊天喝茶抽煙打牌?

　“來了！”劉地仙突然道。

　楊若晴屏住呼吸，趕緊收回視線，緊張又激動的繼續觀望前方。

　前方的墳地裡，突然又多了一個身影。

　這回，是個老太太的身影，佝僂著背，手裡還拄著一根拐杖。

　身上穿的衣裳破破爛爛的，赤著腳穿著一雙草鞋。

　這老太太的背影，怎有點熟悉呢?

　尤其是這駝成了九十度還在摸索著走路的樣子，楊若晴好似在哪裡見過。

　先前那個頭頂頂著火光的老漢跟那個駝背拄著拐杖的老太太走到了一起，然後墳地裡就傳來一種很低，好像來自腳底下，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嘀嘀咕咕的聲音。

　這讓楊若晴想起了下雨天的時候，坐在孫氏劉氏她們這些婦人們身旁聽她們一邊做針線活，一邊說著山村裡的陳年鬼事。

　當說到有人在雨後天去山裡茶園摘茶葉，聽到鬼說話，好像就是這麽個形式。

　嘰嘰咕咕，忽遠忽近，遠的時候好像在很遠處，近的時候又好似貼著你的耳邊說。

　可是你卻一句都聽不懂，也聽不清楚，但是又確實有模糊的聲音斷斷續續飄飄渺渺的傳入你的耳中。

　讓你難以捕捉，於是只能心生恐懼。

　“他們兩個在敘舊。”楊若晴跟劉地仙這輕聲道。

　是母子?

　還是老友?

　莫不是要來一場最美的夕陽紅?

　“別出聲，有情況！”劉地仙突然道，神色也變得陰沉幾分。

　楊若晴再次收斂氣息，警惕的打量四下。

　並沒有什麽情況啊……

　楊若晴正暗自納悶的當口， 墳地後面那黑黝黝的樹林裡，傳來一陣風聲。

　風聲越來越大，仿佛由遠及近，而且聽著很是強勁霸道。

　如果你閉上眼睛，你的腦海中肯定會出現一副狂風肆意摧殘樹木，席卷草葉枯枝漫天狂舞的景象。

　可是眼前，對面黑黝黝的樹林裡樹木卻沒有半點動靜，動都不動一下，但是風聲卻越來越大，咆哮著，仿佛要吞噬一切，風聲中夾雜著虎嘯聲。

　是的，真的是老虎的叫聲。

　當年被追雲和駱風棠聯手滅掉的那隻白色的虎王的咆哮聲，也不過如此。

　這回的虎嘯聲夾雜在狂風中，聽著讓人心驚膽顫。

　墳地裡的那些磷火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先前那對老鬼也嚇得慘叫了聲不見了蹤跡。

　好像有什麽龐然大物從山那邊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