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大地荒涼，蒼天無情。

夕陽下，一個絕美的女子漫步在落葉蕭蕭，手中拿著一張面具，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顏有悲傷，亦有歡笑。

“我要走了，去古宇尋他。”女子輕語。

“他是仙道第一，號令大道三千，如果他都回不來，你去了……更無用！”女子身後，三步遠外，跟著一名身形偉岸的男子，他注視著女子的背影平靜跟隨，似乎想要與之並肩而行，但三步遠的距離，對他來說，仿若天塹。

“他活著，我去接他;他死了，我帶他的屍骨回來安葬。”女子依舊平靜。

男子默然，微微低下了頭，許久後，低聲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女子聞言，身形微微一滯，眸子中泛起一絲暖意，但乍閃即逝，刹那之後，她的目光一片冷漠，輕輕將手中面具戴在臉上，再也沒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和思緒，似笑非笑的生冷面具下，傳出更加冰冷的聲音:

“你不配！”

“我不配?”男子愕然停下腳步，眼中露出難以置信，旋即臉色一陣蒼白，失魂落魄般，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不配，哈哈……你是仙帝，我的確不配……”

男子眼睜睜望著女子踏天而去，再也沒有挪動腳步，片刻後，他閉上了眼睛，女子越飛越遠，他的思緒也越來越遠

星辰輪轉，如人生沉浮，數百年一瞬而過，又一個畫面出現。

宇宙勾連虛無的通道前，他一個人站在那裡，身後是通道入口，身前是虛無迷霧，他眼中木然，靜靜等待。

突然，迷霧中出現一個人影，神情憔悴，胸前染血，疾速衝來，在其身後，十余名氣息滔天恐怖的存在，緊追不舍，殺機驚世。

“道空呢?”那道人影來到他面前，凝神問道。

“沒來”，他平靜回答，目光越過人影的身後，似在尋找什麽。

“別找了，她死了，但我窮盡此生，必將她復活……”

“我去陪她”，他身形一動，如飛蛾撲火般，縱身飛向那追殺過來的十余名異域至尊。

“回來！”

“這一世，我欠她的……融仙術，七道合一！”

話音未落，只見他身化仙光，呈七彩之色，道理與法則的符文成晶瑩鏈條，交相輝映，七道仙術的氣息一同迸發，而後又融合在一起，震撼古今，絢爛宇宙。

這一光，如電而射，瞬間洞穿了最前面的異域至尊，而後一刻不停，第二名、第三名……直到沒入第五名異域至尊體內時，才消失不見。

而這五名至尊中，前兩人一聲不坑，便即隕落，第三人胸口一個大洞，不停逸散護七彩之光，將其身體化作光點消磨，一幅隨時都會崩潰的樣子，後面兩人情況好一點，但也面色煞白，滿臉驚懼。

“七道仙術融為一體，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以仙王之力，一瞬斬殺兩名古族聖祖，道凡……我們都小看你了，或許你才是道宮四人中最驚才絕豔的一個……”

那個胸前染血的身影立身在通道中，原本如萬年冰山一般冷漠的神情在此刻竟一連數變，在通道關閉前的一刹那，他雙目中神光爆閃，身上玄妙之極的氣息一閃而逝，卻是瞬間施展了某種無上秘法，便見一道魂影從虛無中飛入通道，而後被他拂袖卷入。

這時，立身在荒古禁地聖山之上的白凡，身子猛然一顫，就要從‘六根慧經’造成的奇詭夢境中蘇醒，但驀然之間，那畫面再次一變，他頓感自己仿佛飄入了雲端，耳畔響起了一個冷漠滄桑的聲音:

“這一世我們渡你，

來生，你來渡我們……”他感到自己在急速下落，仿佛要從雲端飄落到大地，而他要飄落的地方，赫然正是被封印的地球，他將在此重入輪回！

在意識消失前的一刹那，又仿佛時光倒退了一般，一生經歷如過眼煙雲，回到了記憶最深刻的那一段，驀然間，他變成了少年又變成了小男孩。

那一年，天寒地凍，孤苦無依的他無意中走進了一座破敗的道觀，盡管遠遠看去時，不知經歷了多少年的殘垣斷壁，一副隨時都會倒塌的樣子，他依然還是興奮地跑了進去，再破敗也能遮擋一些風雨，總比直接暴露在寒風中好許多。

衝進門的一刹那，他看到了一堆篝火，火堆旁坐著兩個少年，一男一女，男的面無表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不言不語，少女見他瑟瑟發抖的樣子，笑著起身來到門口，拉著他汙濁冰冷的小手，將他帶到篝火旁。

溫暖湧上心間的那一刻，他忍住了淚水，將少女的笑容深深烙印在心底，暗暗立下了一個誓言。

後來，又有一個少年無意中來到了這裡，那個寒冬，四個人守在篝火旁度過。

那座道觀的歪倒的門樓上，隱約刻著兩個荒古的文字——道宮！

從此，四個無名無姓的孤兒，便以道為姓……

“你不配！”

一句冷聲低吟，將白凡徹底驚醒，在他身後，一尊盤坐的佛像浮現，而後漸漸隱沒，那代表著一道宿世的神通。

此刻的白凡，無暇去關心這些，他望向朱唇微啟，輕輕吐出了三個字的女子。

她的聲音，如天籟般動聽，有無上威嚴，只不過明白了前世今生後的白凡，心中再次面對，卻並沒有多少波動，就像只是一個旁觀了一場人生之戲的局外人。

“來生，信則有，不信則無，此生我是白凡。”白凡知道那個夢境中的男子便是他的前世，一直以來，縈繞在心中的許多疑惑都迎刃而解。

荒聽到他的話後，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一尊木雕，根本聽不到。

但白凡並不在意，他眸中的目光漸漸清明，像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傾述般的說道:“上一世，我欠你的，但已經還了。這一世，我不欠你了。”

此話一落，荒的身上驀然散發出一股浩蕩威勢，瞬間讓天穹崩塌，大道蟄伏，群星搖顫，星宇轟鳴。

白凡卻視若無睹，繼續說道:“所以此刻，我不是道凡，你不是道秀，只有今生，不問往世，我隻當你是狠人大帝……”

他的聲音異常堅定，哪怕面對著隨時都能將他打入輪回的恐怖存在，他依然毫無畏懼地說出，因為兩世之間，他必須要選擇一世，否則他怕自己不再是白凡，而是一個名叫道凡的人！

對他而言，仙古那一世的因果與情義早已了結，這一世他的牽掛太多，哪怕那一世斷斷續續的殘破記憶之中，同樣有著刻骨銘心，他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現在。

待他最後一個字說出後，‘六根慧經’所造成的一切雜念都已被他排除，他面上古井無波，無比平靜。

但他面前的荒卻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眸子清冷，一眼瞪來，看山山崩，看海海乾，凝眸一瞬，滄海桑田！

僅僅一道目光之威，白凡卻感受到了極致的時間大道氣息，讓他感覺又回到了黑帝大墳之外一般，韶華流逝，真仙萬年的壽命也禁不住如此奔流。

好在就在這時候，四根神鏈，自荒古禁地之下的迷霧中飛出，一根赤霞飛舞，一根紫氣蒸騰，一根綠光爍爍……也不知存在了多少歲月，分別纏繞在荒的四肢上，帶著她緩緩降落，沒入了永恆的黑暗中，進入了深淵下，不再顯化。

“她雖只是一具肉身，但你也不該對她說這樣的話”，荒消失後，白凡來不及放下心來，便見一道黑霧凝聚的人影在他眼前驀然浮現。

白凡似乎早有預料，並未展露驚訝，只是淡淡回道:“我說的，都是我心中所思，所想，所認定的。倒是你，能告訴我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回事嗎?”

“混沌級的輪回世界總共不過一掌之數，我最終選擇了這個地方作為你們三人的還緣之地，道一和道秀，都將在這個世界中輪回重生！而你，早在道一隕落之前，便已選定你成為這一個紀元的仙道承命之人，所以你現在明白了，為什麽芸芸眾生中，能夠來到這裡的偏偏是你?”黑霧凝聚的人影說道。

“如此說來，通天塔說到底也只是他在隕落前就安排好的退路”，白凡神色如常，平靜道:“但重生?世上沒有兩片完全一樣的花瓣，他們永遠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白凡哂然，與白辭雪不同，她當初並未真正隕落，只是被暫時斬斷了因果，所以蘇醒後的她仍是她自己，但已經死去的道一和道秀想要通過在這個世界輪回覺醒的方式重生，必然是不可能的，即便真的蘇醒了仙古的記憶，名字可以改回來，也不再是一模一樣的人了。

仙帝可以永生，但一旦死了，那也便塵歸塵，土歸土。

“你錯了，這不是他為自己安排的退路，而完全是為了你和道秀，為此，他提前隕落，沒有人知道，道宮四人，最苦的，卻是最無情的道一。”

“至於那樣算不算重生，卻並不重要了，你認為是，她便是，你認為不是，便就不是罷。”黑色人影的聲音平淡而隨意。

“你是誰?”

“我是他留下的一道神念，專為等待你的到來，你來了，我便完成了使命，該消失了。”黑色人影的波動果真在減弱，身影也逐漸重新化作黑霧，消散之前，留下了最後一句話，“這個世界沒有天道，一切都憑實力，沒有任何人能夠插手，你自己小心。”

須臾，山頂恢復平靜，白凡怔立片刻後，從腳下隱蔽的小型祭壇中走出。方才經歷的一切，對他而言僅僅只是個插曲，通過六根慧經所覺醒的前世記憶，簡陋之極，除了些許修行感悟外，最大的收獲卻是那一道宿世神通……融仙術！

此術可以將兩道不同法則的仙術融合成一道全新的仙術施展出來，威力比單獨施展時，強大不知多少，只不過並非想要融合便能輕易做到，這道仙術提供了方法，但能否做到還要憑體悟和修煉，開始最多能將兩道仙術融合在一起就已經是極不簡單了。

至於他的前世和道一、道秀之間的糾葛，他不想管太多，一切隨緣就是。

便如他所說，這裡只有狠人大帝，沒有仙帝道秀，至於道一，白凡心中其實已經知道他的轉世是誰了。

但那又如何?通天塔有其自己的規則，演化的都是真實世界，即便是仙帝可以略微影響，摻入靈魂轉世，但最終的結果如何，仍需一步步走下去，他會做他應該做的，但絕不會像仙古那一世般，舍棄一切。

立在山巔遙望，此刻他身處生命禁區最深處，九座聖山連在一起，環繞成一個巨大的深淵，黑洞洞，難以望到盡頭。

他所站立的這一座聖山上靜悄悄，草木豐茂，鬱鬱蔥蔥。在不遠處，有一個兩米見方的泉池，汩汩而流，溢出點點晶瑩的光華，像是神液匯聚而成。

在泉池的旁邊生長著十幾株半米多高的小樹，綠光爍爍，像是翡翠雕刻而成，晶瑩閃閃。它們形似松樹，針狀的葉子一簇簇，如綠玉神髓磨刻而出，光華閃爍。

每一株小樹的頂端都結有一枚燦燦生輝的金色果實，能有龍眼那麽大，晶瑩透亮，像是黃金鑄成的，甚是不凡，尚未靠近，便芳香四溢，讓人不禁沉醉。

白凡快步走過去，摘下一顆，拿在手裡探查片刻後，喃喃道:“狠人大帝將九妙不死藥，分成九根移植至荒古禁地九大聖山，異變產生聖果，能夠使人脫胎換骨，和其他神奇功效……”

沉吟少許後，白凡摘下了六枚金色聖果，用玉盒儲存後放入仙宇中，隨後一閃身，朝旁邊另一座聖山行去。

荒古禁地中，最危險的除了荒之外，就是流逝生命的詛咒和荒奴。

白凡暗忖荒暫時應該不會再找自己的麻煩，而流逝生命的詛咒竟無須他自己出手，就被天道命燈自發給驅除了，讓他暗暗稱奇，這一盞命燈雖然沒有增加任何直接戰力，但在很多時候，都能發揮重要作用。

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神級輔助！

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一直到他將九座聖山中的聖果都收集了六枚，都沒有遇到荒奴。

這些聖果不但可以提升體質，同樣能增加壽命，雖然沒有某些長生藥的效果顯著，但也十分顯著，所以其中大部分他都準備帶給陸雪琪和飄絮、白辭雪等人服用的。

至於他自己，只需九枚用來衝擊金仙境的玄關，凝結道果。

此時的荒古禁地對白凡來說，反而比外面安全，想到這裡，他索性在一座聖山上直接盤腿坐下，將九種不同的聖果各取出一枚全部服下後，

九枚聖果，全都不足一口，被咬碎後，化成瓊漿玉液，順著他的喉嚨滑了下去，奇異的金色能量進入他的身體後，便即便直接歸入仙宇，化作九道蘊含無限生機和天地靈華的金光盤繞在元神頭頂，須臾間融合成一汪充滿草木精華的汪洋靈海。

下一刻，白凡神念一動，直接開始衝關，便見十二盞命燈倏然全部飛出，衝上頭頂，赫然只見那些青銅燈座開始分崩離析，而燈火則單獨飄出融合起來，半晌後，一團青色圓形光球浮現而出，點點神輝蕩漾灑落，便散發出和之前十二盞命燈一樣的玄妙威能。

這時，卻才剛剛成功一半，接下來才是決定衝關是否成功，以及強弱的關鍵。

白凡不敢遲疑，神念裹著青色光球墜入不死聖藥所化的精華之海中，便見精華之海逐漸縮小，其中的能量全都被十二盞命燈所化的光球吸收，而後漸漸凝實，生出青色表皮，散發晶瑩的光澤。

竟像是化作了一枚真正的無上仙葩的果實一般。

這便是道果！

以命燈燈火吸收精華而成，將真仙修士的全部修行體悟與道理，全都融為一枚果實，有著所有命燈的全部作用。

而金仙境的修行便是感悟更多道理和修行體悟，創出自己的道經，讓道果綻放，開出彼岸之花！

白凡盤腿而坐，開始回顧總結自己此生的修行心得，絲絲縷縷的感悟如溪流入海般地匯聚起來，起到了加快吸收聖藥的作用，不知多久過去，青色道果已經完全凝聚，化虛成實，表皮上甚至浮現神秘紋路，這些便是他道行的具現。

深夜，明月高懸之時，仙宇中響起一聲鍾鼓磬音般的咚鳴，一枚青色仙果幽幽漂浮在元神頭頂，散發出光環般的漣漪，波及整個仙宇，甚至散發到白凡身外，籠罩了一方天地。

這便是道果散發出的道韻，道果不滅，則道韻永存，無須白凡再刻意催動命燈，只需道韻波動，他便能自發擁有命燈增幅的一切能力，而且隨著彼岸之花綻放，這種能力會成倍提升！

一刻鍾後，白凡站起身來，顧盼之間皆似有風雷驚響，威壓逸散，竟是不亞於一些金仙巔峰甚至大羅金仙初期的大能！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哐當”、“哐當”的聲響……他臉色頓時一變，抬頭望去，只見一道模糊的黑影，看不出是人還是獸，舞動著數百丈長的粗鐵鏈在仰天咆哮，正朝著自己這邊急速衝來。

“荒奴！”

在白凡心中驚呼的同時，緊挨著的另一座聖山上，有一群年輕人驚懼遙望，赫然正是葉凡一行人，此時卻只剩下十余人了，其余的全都死在了火星上。

“那是什麽東西?”

“不是仙神，就是妖魔，總之是咱們惹不起的，還好他是往另一座山去了！”

“你們看那座山上飛出了一個人影，該不是要和那怪物大戰吧?”

接著月光，眾人看到白凡反而朝那魔神般的身影衝去，龐博在葉凡身邊小聲說道:“葉子，我怎麽看他像咱們在青銅棺中見過的大仙?”

葉凡輕輕點頭，道:“我也覺得像，他之前消失不見了，原來是早就到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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