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命，由天道而定，玄而又玄，不僅是身體，更是元神！一旦耗盡，兩者同時衰敗，生靈便隨之隕落，到時候即便仙帝也回天無力。

現在，白凡借著造化青蓮，維持壽命最後一點星火。

在這星火熄滅之前，他必須找到改命之法。

盤坐，閉目，沉思，一動不動，白凡思索著所有可能的辦法。

而蚩尤並未離去，他讓其余十幾命僥幸從犼要爪下活下來的戰士遺體離開，自己拄著一杆長槍，宛如一個雕像一般，守護在白凡身後。

風不移，雨不動，永恆。

蒼茫大地，悠悠暮暮。

寂靜的山林中，有冷風，輕吹過。有枯葉，紛紛落。

白凡坐著，蚩尤站著，夜色，蒼涼。

風雨蕭蕭，天地肅殺。

蒼茫夜雨中，彷彿整個世間，都只剩下了這一處地方，只有他們兩人。

已不知過去了多久，白凡衰老得如同一塊朽木，渾身都散發出陳腐的味道。

但他依然，依然死死守著那一點命火，不肯放下。

因為他答應過一個女子，會去找她。

因為他還有要守護的人，要守護到時空的盡頭。

因為他還有沒有登上仙道的絕巔，體味俯瞰大道蒼生的感覺……

但此刻的白凡，深深地感受到了什麽是人力有時盡，天命不可違。

仙宇帝陵宮，誕生於天道鴻蒙，不知其所來，不知其所歸。

未來的白凡曾在時間暝道中說過，帝陵宮是屬於過去的力量。

的確，復活已死的仙道帝皇，不就是從過去召喚力量嗎?

它太神秘而浩瀚了，如同高高在上的大道，白凡對它來說，只是歲月長河裡許多主人中的一個，如果沒有成為仙帝至尊，甚至連葬入其中的資格都沒有。

這一次，白凡以血和命，祭奠它，喚醒了屬於過去的屍皇青棺。

它成全了白凡，但同時也拿走了祭品。

血和命。

精血沒有了，可以再生，對於現在的白凡來說，算不得什麽。

可怕的是，壽命一旦沒了，便等於在天道那裡除名，不再是一個生靈，無論躲在何處，肉身與元神都會同時朽滅。

白凡枯寂地坐著，他始終沒有施展‘者’字秘，那是他延續生命的最後一點希望，除非真的到了油盡燈枯的最後一刻，否則哪怕還剩下一個呼吸的壽命，他都會等下去。

蚩尤，不知多少太陽的升落裡，他手持戰槍守衛著，未曾動過一下。

他的身軀依然魁梧挺拔，不屈不撓，但看著他的背影，總透著一股子莫名的悲涼。

這些時間裡，根本就不曾有半隻妖獸靠近，因為犼妖的屍體就在數十丈外，即便已經毫無聲息了，那黃泉般的死氣依然讓周圍十裡之內，沒有任何生靈敢靠近。

但他依然一絲不苟的守護者，對他來說，他既是在守衛，也是在送行。

他不想讓白凡一個人無聲無息地走，那樣在他看來，太孤單了。

他的兄弟，不應該死得這麽孤單。

兄弟，這兩個字或許曾經在他心中只是因為利益，而現在，烙入靈魂！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唯一會靠近這裡的是一隻小狐，渾身雪白，聲音如嬰兒，耳朵尖尖，尾巴毛茸茸的。

這是一隻憨憨的小獸，好幾次都是暈乎乎地轉到這裡，然後迷路了一樣，轉了好幾圈都轉不出去。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才不知道什麽叫怕，才敢靠近這一片對其他妖獸來說，仿佛死地一樣的地方吧。

沙沙~~~

雪白的小狐又來了，站立在白凡身前，歪著頭看了他片刻，

猶豫半晌，很是不舍得掏出一顆紅色朱果，遞到他身前，立刻就有一陣沁人心脾的幽香傳出。“嚶嚶！”

小獸見白凡沒反應，有些生氣地將朱果放在地上，和一堆五顏六色的靈果放在一起，都是它給白凡和蚩尤摘來的。

只不過，始終沒有人領會它的好心。

“呀呼呼！”

小狐見沒有人理它，生氣地揮了揮小爪子，而後傲嬌地轉身，一邁步就化作一道白光，速度竟是快得驚人。

但是，下一刻……

砰！

白光撞在了一株大樹上，暈乎乎的白狐，眼冒金星地顯出身形，半晌才回過神。

如果白凡有心的話，洪荒便會誕生第一個成語了，就叫守株待狐。

片刻後，樹林裡又恢復了寂靜。

白凡仍然在感悟，生命之火搖搖欲墜，而思緒卻如大海洶湧澎湃。

斬斷因果，更改命數。

什麽是因果?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是因果。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是因果。

有生，必然有死，這還是因果。

天道輪回，如循環的紡車，輾轉織出的紅線，那連在每一根兩端的都是因和果。

什麽是命數?

命數就是，同一個時空裡，有很多事情，交織在了一起，但有些會發生，有些不會發生。

那發生了的，就叫命數。

所以，常有人說命數不可更改。

其實說這話的人，一是信仰，二是認命。

白凡既不信，也不認，所以他認為天命是可以改的。

天上的星辰都能移位，何況是命數，算出來的是命，但是誰說天意不可違呢?

白凡要做的就是逆天改命！

轟！

突然間，陰雲密布，天雷滾滾。

暴雨，傾盆而至，仿若蒼天發怒，打開了天河的口子，要將人間倒灌！

整個天空都布滿了銀蛇般的雷電，驚天動地，似乎在預示著將有令天道震動的事情發生。

但此刻，白凡的心愈發平靜，他心中已經有了明悟。

命運天書，浮現在他的手上。

他伸出乾枯的手指，顫抖地翻開了封面，而後又越過了寫著毀滅之章的第一頁。

封仙戰中，面對李若愚時，天書五卷，化為了命運五章。

那一戰，第一頁經書融合天火形成了毀滅之章。

這一次，第二頁經書將要融合另一道聖法，誕生命運第二章。

用命運之書的力量，來逆天改命。

白凡神念如筆，落在第二頁空白的經頁上，一個個字符顯露出來，符文如經。

須臾，一整篇璀璨的聖法躍於紙上，赫然正是‘者’之秘！

既然單獨的此秘無法替白凡斬斷與帝陵宮的獻祭因果，補全血命，白凡便將此聖法與天書相融，將其與命運之力融合，升華！

當一片璀璨的經文完畢時，白凡淡淡地伸出手指，在最右邊寫下了兩個字——重生！

死而複生，謂之重生。

但，天道之下，任何人都只有活一世的機會。

連號稱可以複生仙帝的仙宇帝陵宮，也隻走出了原本就沒有死的青棺，白凡並未寄望這一章天書現在就真正有用重生的力量。

他現在要的，只是回春。

譬如冬去春來，野草複蘇，枯木逢春，老樹發芽。

這是天道允許的，當蘊含生機造化的雷霆雨露降下時，即便已經枯萎，但只要根還活著，就能再次複興。

倏然，從虛無中降下一道神秘的幽光，落在了第二頁經書上，而後那經頁上的‘者’字秘經文，如同活過來了一般，遊動起來，帶動著整頁經書從天書上飛出，幽幽浮空而起。

咚~~~~~~

虛空中響起了古老的鍾鳴，仿佛有人在迎接，在呼喚。

聲起，聲落，雨停了。

天地間，那一頁經書驀然幻化成一道通天徹地的綠色光柱將白凡環繞。

生機，無窮無盡，凝結成了海洋，充斥在光柱中。

在光柱周圍，逸散出的生命精氣，如霧氣般彌散開來，而後在虛空化成了一片晶瑩雨露，灑落在林間大地上。

仿佛是被火燒過後的草原，迎來了一場春雨。

原本被犼妖變成一片荒枯死地的地方，立刻煥然一新，死氣被驅除，地上長出嫩芽，而後抽苗，伸出枝丫，須臾間，一顆顆巨樹拔地而起。

大地，竟又恢復了蔥鬱繁茂。

而且，這些新生的樹木花草，比之原來那些，竟更加繁盛，生機勃勃，像是初升的驕陽一樣。

這片雨露中，不僅有生機，還蘊含著一絲命運造化之力。

對生靈來說，這是天大的機緣！

屹立許久的蚩尤終於坐下了，坐在雨幕中，雙目緊閉，身上散發著清輝。而在不遠處，那隻原本離開的小狐，不知何時又返回了，仰頭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雨露滴落在眼中，它眨了眨，眸子裡便多了一絲清明。

這一場雨露，在浩瀚的洪荒中激起了一絲漣漪，而後又漸漸抹平了。也許許多年後，有一些生靈會記得，曾經有這樣一場造化了它們的雨露。

白凡並不知道外界的這一切。

漸漸的，他的肉身恢復飽滿，借助命運天書和者字秘融合後的力量，帝陵宮的獻祭因果，終於被斬斷。

這證明，命運天書的層次更在仙宇帝陵宮之上！

片刻之後，包裹著白凡身體的綠色光柱終於消散一空，命運天書第二章所化的神通終於耗盡了力量。

而白凡已經恢復如初，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睜開雙眼，神光如炬，望著清官離開的虛空，眼中浮現出堅毅之色。

這一次，也算因禍得福了。

命運天書第二章雖然沒有任何攻擊力，但無視一切詛咒因果的瞬間恢復無疑是保命聖法，甚至遠在者字秘之上，因為在最頂級的鬥法中，有些傷勢是連者字秘也無能為力的。

用得好了，更是能在關鍵瞬間扭轉戰局。譬如兩個實力相當的修士打了半天，都在精疲力竭的時候，其中一個人突然滿血滿魔復活了，另一個人該是多麽絕望?

白凡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走到被青棺遺棄的犼妖屍體前，目光莫名地閃動了幾下，這一具精血、妖丹和元神全都被吸空，只剩肉身的軀殼，青棺看不上，但對白發來說卻是了不得的寶物啊。

一具大羅金仙級別的妖獸軀體，讓他好好準備一下，說不定能煉製出一具先天靈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