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團的小夥騎著車從樓前經過,一眼就看到大樹下的白雪,“滋”的一聲趕緊捏手閘,兩腳支住車子,異常熱情道:
“白雪,散場這麽久了怎麽還沒走?你車子沒修好?”
白雪不喜喊話的人,這人是文工團吹長號的,老是沒事兒對她獻殷勤。最近訓練緊張,每天見面頻繁,對她更加黏糊。
“嗯。”
年輕小夥對於白雪的冷淡態度不以為然,漂亮女孩兒傲點兒,正常。
“那你坐我車回去吧?我姐新買輛飛鴿坤車,等我明天給你借來。”
白雪臉上露出了不耐煩,她以前討厭一個人也盡量壓抑著自己不表現出來,免得招小人,可今天卻顧不上了。
她怕從樓裡出來的楚亦鋒聽見,該知道她是特意等的,那多難為情。沒等來人說完,打斷道:“不用了,謝謝,你快走你的。”
“那你怎麽回去,你就我坐我車走唄?順腳的事兒。”
“楚大哥?楚大哥!”
男輕小夥看著忽然笑顏如花的白雪,像個小燕子似的甩著大辮子跑走,他擰眉疑惑地看向從辦公樓裡走出的軍官。
楚亦鋒邊走邊戴軍帽,腋下還夾著公文包,出了辦公樓就看到了等候多時的白雪,他還以為是偶然事件,朗聲道:“這麽巧?”
白雪被這話問的,站在楚亦鋒的身前,略顯手足無措,抿了抿小粉唇:“是啊,好巧,我也是剛……”忽然想起不遠處的同事,又憋回了謊話,仰頭看著高大的男人。
楚亦鋒面無表情低頭說道:“抱歉白雪,你要是坐我車,今天恐怕是不行了,我著急回家接電話,你還是……”
“楚大哥。”白雪打斷了楚亦鋒,她咬了咬下唇,微側了下身體,扭頭看了眼兩腳支自行車的男同事,看一眼後馬上回身,再抬頭看向楚亦鋒時,臉色微紅,表情上還帶出難以言說的原因。
楚亦鋒這才疑惑地看向那名吹長號的年輕小夥,後者發現他看過來了,還衝他點點頭。
楚亦鋒覺得自己明白了。這是追求者?不好拒絕得坐他車離開?微擰下眉:“那走吧。”
就這種語氣態度,白雪坐在楚亦鋒的車上,目的達到了,看著同事蹬車也走了,可她心裡不痛快極了。
白雪無神地望著車窗外,為這一刻的自己心酸。
她居然在楚大哥心裡,是個麻煩。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得靠這種暗示才能達到同行的目的。
她也不敢想,為了和暗自喜歡的人多點兒時間在一起,哪怕多半個小時一個小時,或者將來更加貪心,想多在一起一年、一輩子,到那時候,她到底會讓自己的底線設定的有多低。
楚亦鋒無心管白雪說不說話,更沒注意到白雪上車就很安靜的情緒變化,他一門心思踩油門想快開,心裡琢磨著,得趕緊回家。
屯子裡打電話費勁,別錯過大鵬的電話。
楚亦鋒此刻也不敢想,不敢想像劉大鵬那麽靠譜的人,為什麽到現在也沒給他個信兒。
出發時明明都說了,正常情況下,開的再慢也該到了。現在又不下雪又不封路,那現在耽誤沒通知,除非是一到畢家就遇到了特殊情況,不方便及時通話。
那特殊情況能是什麽?畢月懷孕,別是……
楚亦鋒心亂如麻,煩躁的很。他非常反感畢月離開京都,原因也在這。
哪怕天天不見面,但都在一個城市,至少在掌控中,找人能找到,也能及時趕到。
實在瞎琢磨還能偷摸去瞧兩眼。現在看不到,兩千公裡開外,就覺得心裡沒底兒,老是不自覺的往不好的地方琢磨。
“楚大哥,這幾天我怎麽沒看到你?我等了好幾天,明天都休息了。”
“啊。”楚亦鋒用了三兩秒才反應過來說的是什麽,抽空瞅了眼白雪,這才回道:
“不好意思,答應你坐我車,就那天坐了一回。噯?那這幾天你都怎麽回去的?車子修好了?”
“沒有。我想等發了津貼再買一台,我那台也太舊了。”
楚亦鋒客套道:“難得,小丫頭還挺節儉。我這幾天總有事兒。去外面查資料,還要忙生意,下班不定時。”說到這一頓,楚亦鋒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說實話,我都忘了要拉你的事兒。早知道告訴你一聲,免得讓你等。這樣吧,我家有台閑置的,你去跟我媽說一聲先騎著,這樣你也方便。”
他忘了……白雪有點兒難堪的低頭,沒話找話道:
“楚大哥還做生意?我以為就大姐做生意呢。她做的很成功的。”
“呵。”楚亦鋒不置可否。
“那你是做什麽生意?”
“開飯館。”
“啊?那我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
“行啊。”
“我覺得你開的一定跟普通飯店不一樣。”
“呵。”
從這一刻起,白雪覺得她怎麽試圖找話題,楚亦鋒都不配合了。
不知道是因為什麽,聊天內容乾巴巴,沒有上一回兩個人聊一路的默契。
蹭車,忘了,聊不起來,白雪覺得她堅持不住了,她得提前下車,為自己的臉面,也為了不給楚亦鋒回憶起她是無趣的印象:
“楚大哥,就停著吧。”
“停這?”楚亦鋒明白了,女孩兒懂事兒,估計是怕他著急:“那行。再見。”
白雪望著絕塵而去的車影,她歎息了一聲。
跟人家表白沒有勇氣,能混一會兒是一會兒,她到底在幹什麽?這樣磨蹭下去,有什麽意義?
要麽向前邁開一大步爭取,趁著沒結婚抓住最後的機會表白,將來也不後悔,要麽退後一步遠離。
可女孩子爭取,面子上又過不去,他又不給她機會多接觸創造契機。契機點在哪呢?
白雪站在街頭擰著眉頭想著……
畢家小樓裡,畢月坐在客廳掰著瓜子兒吃著聽著看著,客廳裡人越來越多,看熱鬧的,認識人進來握手的,村裡人熱情極了,話題也早已不再談論她結不結婚。
畢月覺得,被打岔打的,真挺好,她也愛聽。
她此刻更挺服氣。就劉大鵬這種愛掙錢的人,就人家走哪腦袋瓜都是生意經這股勁頭,還到哪都吃得開,難怪退役了,當什麽兵?不發達都沒處說理。
看看,叫她舅姥爺和三爺爺就跟叫的是親的似的,雙向得利。
劉大鵬跟打了雞血似的,在向老莊稼人打聽,跟他們可有共同話題了:
“三爺爺,那我過倆月再來?苗子能長挺高了吧?估計收成這方面,您老人家就能估計個差不離兒。”
又一歪頭端酒杯敬舅姥爺:
“舅姥爺,我明天得叨擾了。這加工廠真要乾起來,收糧這塊,您和我大舅二舅就得受累了。您老把關。我這好幾頭買賣,只能過倆月來一趟,收糧來一趟。雇人什麽的,你們都得操心。我敬您一個。”
趙樹根兒激動,這是創收啊,也算最後給村裡人辦件好事兒,備不住搞好了,縣裡都能有名望,主動說道:
“大鵬啊,這樣,如果你真能確定下來,你要收糧,附近幾個村什麽的,我去給你聯系,這都不是問題。”
劉大鵬大手一揮:
“村長叔,您別覺得我屁股沒坐熱,喝了點兒酒是開玩笑,我這人做生意說乾就乾,我隻關心最後收成。這個能保證,我這幾天就能把加工廠辦起來,機器什麽的,二舅,咱就往回拉,不能手工,太費勁。
你們是不知道,南方吃的都是秈米,咱把咱這糧食乾出名望,弄成牌子,給它運營成什麽樣呢?
這麽說吧,你這牌子的大米只要運過去,南方人一看就認購,搶先市場先佔住,那就妥了。
村長書,知道我這是啥不?我這是造福全國人民呢,好東西咱得分享,我為社會主義添磚加瓦。這好事兒我能不幹嘛?”
大舅二舅聽的更是激動,以後糧食收上來就倒手賣給劉大鵬省心,也不怕糧食降價。加工廠再一成立,入了冬還有活乾,這等於天上掉餡餅。
尤其二舅,他本來是想跟畢月商量商量,給家裡倆小子找活,哪怕去城裡當學徒工呢,沒想到坐家裡就有活幹了,這劉大鵬還說,因為畢月,因為那個沒謀面的楚亦鋒,以後真乾起來就信著實在親屬給管理了,信舅姥爺。
二舅摩拳擦掌建議道:
“你就說怎乾怎整,這幾天我都能陪你來回跑,我有手扶車,啥都能拉。
大鵬啊,月月坐這呢,你問問她,她二舅人品怎樣。我們都是農村人,可我們村裡人實惠。
噯?要不然咱現在就去地裡看看?”
話題莫名其妙就拐到了要出門。
三爺爺喝的老臉通紅,除了畢鐵林,他現在最喜歡劉大鵬。
這人真來開廠子,他活了大半輩子了,可以想象以後他們趙家屯備不住不靠政策也能富起來,趕緊點頭:
“大鵬啊,你現在吃的是沉米,不怎香。你等入冬的,我請你吃新米,那時候你再嘗嘗,老香了。哎呀,我現在一聽你要開廠子,我這腿都有勁兒。走,我領你去看看咱趙家屯這片黑土地,竟出金貴東西。”
桌子上七八個大老爺們全都站起身,一副說走就走的架勢,畢月扭頭看了眼院子。
“舅姥爺,三爺爺,明天的吧?外面這都黑天了,什麽也看不到。”畢月伸手指指窗外。
結果畢月話還沒說完,舅姥爺乾枯的手一巴掌拍畢月肩膀上,語重心長又一副欣慰的表情,喝多了,有點兒激動:
“丫頭啊,你有福氣,趕緊補上酒席,咱農村人講究那個。趁著舅姥爺沒死,等你結婚那天,我讓你倆舅舅多買萬八響的鞭炮,親自送你上轎!”
劉雅芳用圍裙擦手,她大舅都喝的說的醉話了,說著說著眼圈兒還紅了,又看了眼她家大妮兒都被說愣了。
恐怕閨女心裡琢磨都說的哪是哪啊?
劉雅芳看著高興,也挺感謝劉大鵬。
“去吧。一會兒溜達回來,我再給你們做飯,願意喝再喝,自個兒家,想怎地怎地。”
劉大鵬對下樓的司機一擺手:“亮子,你歇著。”車鑰匙一遞,遞給了畢月的二舅。
畢月更服氣,她二舅就顯擺一句有手扶車,劉老板馬上就能找準愛開車的人。
站在院門口,門口的大樹下還站在很多看熱鬧的。
二舅在二舅媽不停提醒要小心的聲音裡,躍躍欲試進了黑轎車,還給劉大鵬講手扶車和夏利車的不同,問人家要不要也試試搖把子。
等畢月再回到客廳,收拾著殘余剩飯,廚房裡的二舅媽沒壓低聲音說道:
“我看這小劉真不錯。月月怎不找小劉這樣的?
這孩子,不會挑對象。
得找這種跟咱農村人能說得上話的, 這種過日子才踏實呢。我怎聽那個小楚,怎都覺得沒這個小劉實在。”
劉雅芳不高興了。擀麵杖停了下來,本來是想給樓上歇著的倆司機包點兒餛鈍送上去的,被莫名其妙膈應著了。
她姑爺可不就是大少爺脾氣?那也不行說。她家楚小子再不好,也是親的。
大舅媽瞪了眼說話不過腦的弟妹,趕緊看了眼劉雅芳的臉色,又衝二舅媽擠咕了兩下眼睛:
“你胡說八道啥呢?啊,誰好就跟誰啊?那跟誰處對象都是緣分。再說人家小楚沒來,沒聽小劉說嘛,比他優秀百套,咱月月找的,那能差了?”
“哎呀媽呀,姐,你可別多心,我這不就是嘴一禿嚕瞎說嘛。”
胖嬸兒和葛玉鳳對視一眼,葛玉鳳捶著後腰坐在小板凳上,哢嚓哢嚓的咬著黃瓜:“雅芳,這倆舅舅都在跟前兒?豐和呢?”
“早上走的。他要知道又得說我。那一聽說請客吃飯,眼睛都冒光,不省心的玩應。”
真照劉雅芳這話來了,劉豐和此時雖然還沒聽說錯過好飯,可他一點兒沒耽誤講究他姐。
盤腿坐在炕上,炕桌上擺著一盤豬頭肉,一盤花生米,手邊兒是一壺燙酒,張嘴就對他媳婦抱怨道:
“我姐住三層小樓,給我三百塊還一頓這個那個。嘖,真摳搜。”
他媳婦小燕不高興道:“你怎能那樣尋思,姐怎沒給別人?三百你還不知足,伸手管人要錢最磕磣。”
劉豐和一巴掌拍炕桌上,嘴裡直噴花生米:“你跟誰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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