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雅芳被畢鐵剛來不來就罵她,氣的伸出手指點了好幾下:
“我還沒等說完呢?你就開始埋怨我找茬。
我這還是親娘呢,你瞅你那個死樣子。
這要後的就完了,就你這樣的,就得打老光棍!”
畢鐵剛擰眉瞪眼強嘴道:
“你竟說那沒用的,你放心,我指定死你前面兒,不帶整那沒用的事兒,打特麽什麽老光棍。你到底說不說?”
“我被你氣的,要說啥我都忘了!”劉雅芳拍了拍腦門。
站在床邊兒畢鐵剛看他媳婦那副樣子,倒有點兒憋不住笑了。
“你看哈,不信你跟我一塊細品品重生做慈母
。咱家大妮兒,她要對勁兒,那天哭啥?
你說也沒人招她惹她的啊?
你自個兒閨女你不知道嗎?跟我吵嘴架她都不帶哭成那個樣兒。
唉,吃東西多吃少吃都不要緊,懶吶勤快也沒事兒,我現在有空,但是她打蔫兒啊?
走道啊,幹啥的,一整就分神,不像原來似的,就差上樹掏鳥蛋那麽有精氣神了。”
劉雅芳這麽一說,畢鐵剛笑容有點兒僵住了。
當娘的都心細,尤其是孩兒他娘一天天心思全用在孩子們身上,畢鐵剛覺得他家婆娘應該不是胡說八道。
他現在天天忙著煙酒行那面呢,現在不光學認字了,他還天天跟分店的二老板學寫帳本,忙的腳打後腦杓,比看飯店那時候回家還晚。
晚上飯都是在那面吃,就恨不得回家睡一覺就走。啥時候撩大鐵門鎖門了,啥時候才能回家。
等他回來了,孩子們洗漱完都回自個兒屋了。還真沒注意大妮兒這丫蛋怎麽了。
女孩子那得細點兒養啊,多考慮考慮有好處。
畢鐵剛琢磨了下:
“是不是天熱?順口的多吃點兒,不順口的不動筷。咱閨女本來就事兒多,以前不是也挑食?
要是你說沒精神頭,還有那天哭……
我說,能不能是吵吵要考第一,學著學著覺得考不了那麽好,話還說出來了,壓力大啊?”
劉雅芳瞅著畢鐵剛直卡巴眼睛,不知道爺們說的對不對。
畢鐵剛繼續道:
“嗯,再一個備不住是要實習了,怕擔心不定分哪去呢,情緒不好,也有可能。”
說到這,畢鐵剛往外走,出屋前又囑咐了句:
“這段日子,多一句少一句的,你少說她,丫頭都心事兒重,本來就愛上火,聽見沒?”
“你幹啥去?”
“我去前屋給鐵林打個電話。”
……
畢鐵林的面前擺著一個大洗衣盆,他正手拿毛巾往赤條條的身上淋水呢。
工地這塊哪有洗澡的,設備簡陋著呢。
天一熱,在工地乾活的女人們,回了住的地方,插上門擦擦就算不錯了。
男人們倒是比女人方便,也不躲人,找個旮旯拿個臉盆就是洗澡的地方。下工也不分幾點,白天晚上的都隨處可見洗澡的。
畢鐵林這個老板不能那樣啊,他更得注意一些,白天再熱都不光膀子,就晚上黑天了,才能洗洗涼快涼快。
聽到陳大鵬喊:“二哥電話?”,畢鐵林兩手一用勁,整個大洗衣盆被他抱起,嘩啦啦一聲,洗衣盆裡的水從頭到腳澆下大魏食貨志
。
“來啦!”
……
“啊,哥,聽說你學習呢?哥,我是真沒想到,煙酒行那面打理的井井有條,你還能倒出空學帳本上那些事兒,挺辛苦吧?”
畢鐵剛哈著腰坐在沙發上,握著電話臉上露出了笑紋:
“嗯那,要不怎整?景陽街店裡的來福,
竟麻煩他晚上去我那來著。好幾個店,記帳跟飯店還不一樣,來福說報稅什麽的,帳本這方面都有說頭。
一樣一樣的,我得記清楚了,等你回來也能看的也明白。
關鍵我一聽工商稅務還有可能上門找茬,硬著頭皮一點兒一點兒學吧,要不怎整?”
畢鐵林說話聲音裡都帶出了笑意,給予他哥高度評價:
“所以說嘛,打仗親兄弟。哥,辛苦了。
呵呵,我估計你再給我管兩年店,你自己單乾點兒啥,指定也比我強百套。”
畢鐵剛聽的非常受用,可他沒飄飄然,還有點兒不好意思聽下去了,趕緊打岔道:
“別說那個了,你那竟胡扯,我不拖累你們就謝天謝地了。鐵林,我找你是想問問,能不能找找人,月月實習那塊,也不用說多好的學校,差不多點兒就行。
唉,這一年,孩子竟忙著掙錢了。
我現在算是品出來了,人的精力真是有限,她成績是不如以前,可也不賴孩子啊?
大妮兒性格還要強,我瞅著她怎像是有點兒上火了?
剛才我還跟她娘說呢,能不能是怕被分到不好的地方,打比方不如你那對象,怕面子上過不去啥的啊?”
人在山西的畢鐵林,挑了挑眉。
一晃那倆大孩子都要實習了?
難怪最近笑笑給他打電話,不再嘰嘰喳喳地說大侄女怎麽怎麽的了,以前能聊著聊著就跑偏,她又和大侄女幹什麽幹什麽去了。
畢鐵林有點兒後悔上次回來忘問學校的事兒了。
他是跟學校裡的一個頭頭打過招呼幫照顧著,可是人情這個東西,長時間不走動,確實不怎麽落底。
總不能這事兒去麻煩陳鳳翔的秘書吧?
“哥,不是什麽大事兒。不用擔心。
你也跟月月說一聲,一個實習點兒,又不是最終要去的單位,不至於上火。
先讓她聽著學校的信兒,要是分的不好,咱就不去了。等我回來再給她走動走動,現調整都來得及,指定比她那些同學強。啊?放心。”
畢鐵剛聽到弟弟這話,心裡徹底落了底兒美人蕪薑
。
第二天早上,畢鐵剛站在院子裡真就開始觀察他閨女了。
早上他閨女吃口雞蛋燜子,轉頭就呸的吐在桌子上了,那就不說了,備不住是嫌棄自家下的大醬有味兒。
就單說他家大妮兒開車上學吧。
畢鐵剛看到畢月先將車鑰匙遞給畢成,畢成就像是被支使習慣了似的,接過車鑰匙,饅頭三兩口塞嘴裡,顛顛地跑到大門口,打開車門搖下車窗通氣兒,然後再跑回屋,把鑰匙給他姐,大妮兒過五分鍾再上車。
畢鐵剛就納悶了,站在車邊兒問道:
“妮兒,怎的了?”
畢月撓了撓鼻頭,扯謊道:
“爹,天熱車裡悶,我一上車就喘不上來氣,讓大成給我開窗放放味兒。”
“啊。”畢鐵剛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實際上心裡挺含糊,這是啥時候變的嬌氣的沒邊兒了?
……
畢月知不知道最近她爹娘老觀察她?知道,她又不傻。
可她只能躲著,盡量讓自己不露出馬腳。
但有時候實在顧不得了,比如聞到熗鍋味兒得趕緊跑走,那真是沒辦法在意她娘的表情了,怕吐在她娘面前,她娘更得懵。
她也更知道,隨著時間這麽一天一天的過去,肚子早晚遮擋不住了。
那畢月在磨磨唧唧什麽呢?
既成事實擺在那裡,躲又躲不過去,她為什麽不告訴楚亦鋒,她也不做掉孩子呢?
畢月走在校園中,時間過去一天,她的心理壓力就會擴大一分。
這兩天,她都是邊在校園溜達,邊想這些鬧心的事兒。連梁笑笑都給攆走了,她覺得她得仔細想想,靜一靜。
因為每一次想起這頭疼的問題,她都要先勸自己:
要接受倒霉透頂的自己,要接受懷孕這個事實,然後才能平心靜氣地思考。
越清醒越嫌棄自己。
幼稚,磨嘰,蠢透了,以及太不檢點。
這個“意外”,會讓那幾個恨不得瞧她熱鬧的人覺得:看,沒說錯吧,那女孩兒真是那樣的。
這個“意外”,會讓她以前揚著脖子自尊自愛的所有表現,全都化為烏有。
這個“意外”,她不知道掀開那天,她爹娘能不能昏過去。
自己作的,多難堪也得挺住。
可她父母不該像戴家父母一樣傾世聘,二嫁千歲爺
。
如果沒發生趙大山和戴寒菲那些事兒,她想她現在不至於這麽磨嘰。
戴寒菲未婚先孕,她也未婚先孕。
戴家條件挺好的,那還能被大山哥的娘給埋汰成那樣。
葛大娘之前可沒見過寒菲,可對寒菲沒什麽意見呢,但再看現在,橫挑鼻子豎挑眼。
不就是因為是被逼著娶兒媳,被逼著承認這個兒媳嗎?
那她畢月……
楚亦鋒他媽,之前的態度就已經暴露對她有很大意見了。
上回在楚亦鋒那個房子碰面,他媽媽看完陽台又看她,那時候不知道肚子裡有證據,只要不結婚就是大閨女,她不怕,可現在……她只要一想到再看到楚亦鋒他媽那眼神,簡直了。
畢月停下腳步,拍了拍心口的地方,想象那個場景都能喘不過氣。
就更不用說,楚家還有一個特大招人煩的楚大姐呢?
她在楚亦鋒那個姐姐的眼中,跟狐狸精似的。
要說這事兒露餡,楚亦鋒他姐一定得老解氣了,那跟欠巴登似的,指定得上門用語言羞辱她。
看看,就以上種種,還能不能告訴楚亦鋒了?
沒發生戴寒菲那些事兒,她也知道不好看,但沒想的那麽透徹,告訴楚亦鋒就真的告訴了。
可這次大山哥婚禮,這回妥了,她可是幾面聽,也徹徹底底知道了,就算是趙家那種不如戴家的親家,還能背後說那些話。
畢月只要一想到這些可能,她就覺得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告訴楚亦鋒。
不告訴楚亦鋒更不能告訴家裡了,這要是跟父母坦白……
畢月坐在甬道的長椅上,大夏天的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她娘哭暈死給她看先不說,誰家正常父母不得要找男方要個說法啊?
她爹指定得找楚亦鋒算帳,那剛才想的那些,那不又循環回來了嗎?
天吶!
畢月痛苦地雙手搓了搓臉,以前覺得當未婚媽媽能怎樣,可戴家媽媽說的對。
這八十年代人言可畏,不是後世那種離婚都無所謂,結一百回婚也無所謂,只要有錢就行的年代。
她可以不要臉,她爹娘、她小叔呢?再說就那樣的楚家,她就這麽窩裡窩囊的進門,她會憋死的。
畢月站起身,她覺得她磨磨唧唧好多天了,不能再這麽坐以待斃了,一抬眼,正好看到剛穿越過來給她介紹家教的李永遠老師。
“李老師?李老師?”
“什麽事兒?”
“老師情深難負,首席獨戀妻
。”畢月低頭看腳尖兒,面對冷漠的李老師,有點兒像犯錯的小孩兒,還想討大人歡心:“老師,你怎麽了?怎麽現在不愛跟我說話了?”
李老師板著一張臉:
“我待會兒有課,你有事兒說吧。”
畢月停頓了一下,原來她和李老師也回不去從前了。
這一刻又加注了一點兒討厭自己。
咽下那份說不出的心酸,這才說道:
“老師,我想問一下,咱們學校有留學名額嗎?都有什麽樣的具體要求?”
“暫時沒有。有也得層層選拔,你看看你的成績再來問我。”
說完,李永遠留下了僵在原地低著頭的畢月。
這話說的這麽直接,這麽打臉,李老師心裡也不好受。
那是她曾經幾次伸手幫過的學生, 給拿衣裳、給介紹去教工食堂乾活,給介紹當家教。
那時候這學生不愛說話,悶頭就知道學習。當時,她都替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感覺活的累得慌。
可轉眼間,不,也是她幫得忙,幫這學生的弟弟辦理走讀,就因為畢月遞給她那兩根麻花兒,她才知道這個內向的女孩子已經做起了小生意。
為了多掙點兒錢,起早貪黑,出於女孩兒要更注重安全的考慮,她給畢月的弟弟出的證明,讓男孩子遭罪去吧。
什麽時候開始對畢月失望了,李永遠找不到那個點。
她只知道每次聽到畢月打架了,開車上學了,被人舉報了,家裡有錢了,親叔跟副院長打招呼了,家裡有背景了,她就會問問各科老師畢月的成績。
可每次問、每次都生氣,除了她教的英語,其他都很一般,聽著就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生氣。
畢月僵在原地呆了幾分鍾,再側過頭看過去,李老師已經拐彎兒進了教學樓。
她就那麽側著頭看了好一會兒,眼中有淚花兒閃動,又咬著唇將淚意硬生生咽了下去。
用胳膊抹了把臉,覺得自己現在真煩人,動不動就林妹妹,這才離開。
……
“畢月姐?”王晴天推著自行車敲了敲車窗。
“噢,來,晴天,上車,我問你點兒事兒。”
王晴天笑意盈盈地點點頭。
“普通人要想出國都需要什麽手續?現在好出去嗎?”
“畢月姐,我得明天到了單位好好幫你打聽一下,我沒怎麽留意。”
“行。晴天,謝謝你了,有信兒給我家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