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慧君抬頭,看見一位溫潤如玉的少年。樂—文
“你是……”他覺得這少年面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我姓卓,”少年赧然地道,“單名一個然字,還沒有弱冠,因而也沒有字……”
杜慧君記起來了。
這些日子他常去給高門大戶唱戲,應該在什麽場合見過卓然。
實際上,卓然在西安還頗有些“名氣”。
他是良家子,但家中有嗜酒的父親,把他母親和姐姐賣人。他母親如何了不得而知,但她姐姐卻被沒有生育的周夫人相中,給她放了藉,做了周大人的妾室,並為周大人生下了二子一女。三個孩子都養在周夫人屋裡。卓氏不僅貌美,而且對周夫人非常的尊重,很得周夫人的喜歡。周大人升擢至陝西布政使,周夫人借口年事已高,帶著三個孩子回了老家,主持打理庶務,由卓氏陪著周大人在任上。
別人都說,周夫人這是要想辦法軟化三個孩子和卓氏的母子之情。
卓氏卻像不知道似的,跟在周大人身邊非常的安守本分,逢年過節必派人去問候周夫人,從來不曾有過半點的輕狂,不僅周夫人滿意,就是周大人,對這個如夫人也頗為敬重起來。
因為這個原因,周大人和周夫人也願意提攜卓然。不僅給卓然啟蒙,還承諾只要他能讀得出來,就會支持他科舉。
卓然也很爭氣,小小年紀,已過了縣試和院試,只等明年六月過了府試,就是正經的秀才了。
大家都覺得周夫人治家有方,周大人品行端方,對卓然也頗關注。
杜慧君忙上前行禮,道:“卓公子,恕小的一時眼拙,沒有認出公了來。”
卓然輕輕擺手,態度溫和有禮,讓人看了很容易心生好感:“杜大家言重了,我很喜歡聽杜大家的戲,看見杜大家,就忍不住出來打個招呼。上面是幾位夫人的觀戲之處嗎?幾位夫人都點了什麽戲?”
楊俊真正的意圖是趁著這個機會把董家的人介紹給李謙,但夏哲和周照、林玉等人都在,而且他也不知道李謙到底是什麽想法,和董家的人商量之後,董重錦沒有出席賞花會,而是董大小姐先去給薑憲請安,照他們的分析,覺得李謙應該會“懼內”,若是薑憲喜歡董家,恐怕比奉承上李謙更能讓彼此之間的關系穩定。前院也就以品茶賞花、交際應酬為主,點戲的事就交給了後院的婦人們。
杜慧君笑道:“夫人們點了《沉香救母》。”
這是典型的大戲,而且是講忠孝兩全的大戲,頗得那些老太太們的喜歡。
卓然聽了目光微閃,道:“沒有想到郡主喜歡聽這樣的戲!”
說起這個,杜慧君也有些茫然,忍不住道:“這戲並不是郡主點的。說實話,我給郡主不僅唱戲,也唱過堂會,不是一次、兩次打交道了,可郡主從來不曾點過戲,我壓根就不知道郡主喜歡聽什麽戲。”
他隻好準備重新排一出大戲獻給薑憲。
卓然訝然,沉吟道:“從來不點戲嗎?”
“是啊!”杜慧君歎氣,道,“也許這是宮裡的規矩吧?喜歡吃什麽,喜歡幹什麽,據說那些貴人都不會表現出來,所以宮裡的那些大宮女都是察言觀色的高手,拿到外面那可是一頂一的能乾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打斷了:“卓然,卓然,你怎麽跑到這裡來了?讓我好一通找!”
兩人齊齊循聲望了過去。
夏山不知道什麽時候找了過來。
他看見杜慧君也頗為驚訝,笑道:“原來是杜大家!我說呢,卓然怎麽一去不複返了,原來是遇到了你啊!上次我在翠居,想請你去唱戲,結果你去了翠微山莊,既然這次遇到了,過兩天是我生辰,你到時候給我去唱個堂會吧!別人出多少,我出雙倍。你這次可不能再推我了!”話到最後,他臉色一沉,很有些仗勢欺人的味道。
杜慧君心中一跳。
自簡王世子之後,他寧願給那些老太太們唱戲也不願意給這些公子哥們唱戲了。
“夏公子言重了。”杜慧君恭敬地給他行禮,露出苦澀的笑容,“您能不能換個時候,郡主那邊來了客人,之後的五天我都在甜水井唱戲……”他為難地看著夏山,和夏山商量道,“要不,你再定個時間?”
“定個屁的時間!”夏山氣得不得了,道,“你要是真是去郡主家唱戲,我到時候去就是了。我和郡主府上的西席鄭先生的兒子是好友,你等著瞧好了!”
說完,颶風一樣地拉著卓然走了。
杜慧君並沒有說謊。
薑憲的確是讓他去府上唱戲,但並不是讓他明天就去,而是讓他得了閑去。
她見冬至和康大小姐、陸家兩位小姐都非常的喜歡聽杜慧君唱戲,就決定請他過來唱堂會。
在薑憲看來,讀書固然重要,可享受生活的樂趣更重要。
而且,有了這個由頭,她就可以借口後院太吵,偷偷地溜去見李謙,而且還可以和李謙躲在書房裡不出來。
李謙覺得這樣的薑憲很有趣。
他摟著薑憲哈哈大笑,在不倒翁的椅子上說話:“人家陸夫人都已經準備去長安了,你一句話把人家給留了下來,還怪人家不走……”他說著,忍不住親了薑憲一口,“可憐陸大人,隻好一個人去了長安任上,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見了誤會他沒有帶家眷上任,送他揚州瘦馬!”
薑憲只聽到了“揚州瘦馬”四個字。
她陡然起身,道:“也有人送你嗎?”
李謙沒想到她還知道這個,面露詫異。
薑憲得意道:“你以後有事可別想逃過我的耳目!”
她斜睨著李謙,有種居高臨下的嬌縱, 讓他想起他第一次見到薑憲時的模樣,她也是像這樣看他,可眼睛是冰冷的,不像現在,眼神是溫暖的,就算是嬌縱也像是在撒嬌,讓他的心像被羽毛掠過,癢癢的,更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驕傲。
他大笑著把她拉著跌進了他的懷裡,揉著她的腦袋,打趣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跟周大人說,夫人不開口,我決不自作主張……”
薑憲聽著,莫名心中一跳,很多畫面從她的腦海裡掠過,又很快地消失不見,讓她突然間心慌意亂。
“如果,如果我和你有緣無分,你又一直沒有成親,一直沒有子嗣,我若賞你一個人,你會讓那個人成為你子嗣唯一的生母嗎?”
她磕磕巴巴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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