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蘇瑾兒聞言微微一怔,雙眸越過許行空的肩膀向林曉楓看了一眼,然後又很快回到許行空的臉上。
“哦?畫,什麽畫?”
“在我們門主的房間裡掛著的一副畫。”
有蘇瑾兒眼神中又閃過一絲回憶之色,然後抿了抿嘴搖頭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幅畫上應該只有一個背影吧?”
“沒錯,看來前輩也知道那幅畫,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畫中人應該就是你吧?咦,還有那把劍,應該就是畫上的那一把。”
有蘇瑾兒不置可否的微微點了點頭,又興趣盎然的問道:
“你怎麽肯定那畫中人就是我呢?”
“看上去第一眼就覺得是,至於為什麽...怎麽說呢,可能是因為你跟畫中人給我的感覺是一模一樣的,嗯,就是這麽回事。”
許行空回答得很認真,有蘇瑾兒聞言又追問道:
“你說的感覺是什麽感覺?”
“就是...我也說不好,大概就是那種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的感覺,當然,我沒法準確的形容,但是大致是這種感覺吧,不得不說,那是一副好畫,畫畫的人感情很飽滿,但是卻偏偏畫得風輕雲淡。”
許行空說完看向有蘇瑾兒,卻愕然發現有蘇瑾兒走神了,她似乎在看著自己,但是眼眸卻是空泛的,那雙洞徹世間的眼眸仿佛看穿了時空,看到了某個刻在遙遠時空裡的畫面。
許行空趁機又回頭看了看林曉楓,林曉楓瞪了他一眼,似乎有責備之意,許行空卻撇了撇嘴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哦...”
有蘇瑾兒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聲音,像是歎息又像是對許行空那一番話的回應,許行空趕忙轉回頭去,有蘇瑾兒慢慢的看著許行空,然後忽然伸手將背在背上的劍解了下來,拿在手中仔細的看著,就像跟它告別前要將它刻在記憶中一樣仔細的看著。
許行空驚訝的看著有蘇瑾兒的動作,不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什麽,不過,她大概不是要用那把劍乾掉自己,大概吧。
“這把劍叫斬緣。”
“啊?”
“鑄劍的人叫呂開玄,也就是楊萬江那小子的師父,鑄劍用了三年,劍成之後,他將劍送給了我,然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正如劍名一樣。”
“呃...這名字真不怎地。”
許行空沒話找話的答了一句,有蘇瑾兒微微一笑,忽然一揚手將劍扔了過來,許行空趕緊手忙腳亂的接住,然後驚訝的看向有蘇瑾兒。
有蘇瑾兒微微抬高了視線,目含笑意看著黑漆漆的天空,淡淡的繼續道:
“那時,我要掌控那些不想再稀裡糊塗戰鬥的妖族,而他想要光大玉山雨齋的門楣,我麽雖然不至於成為死敵,但是卻永遠不可能成為朋友,因此,他鑄了這把劍,來斬斷我們之間的緣分。”
許行空聞言愣了一下,隨即輕輕撇了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有蘇瑾兒眼神一閃,看著許行空輕輕搖了搖頭,那樣子就像是長輩看著自己那不懂事的兒孫一樣。
“所以,這是一把不祥之劍,鑄劍之人已然作古,我再拿著這把劍也沒什麽意義了,既然你跟他有緣,今天這把劍就物歸原主了。”
許行空輕輕一按卡簧,緩緩的將劍抽出了一截,劍如碧水,許行空驚訝的看著手裡的劍,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塊金屬能給人這麽奇怪的感覺,他手中的劍根本就是一團流動的液體,還有就是劍身上那滲入骨髓的寒意和隱隱的煞氣,不論用什麽手段,都無法阻止這種寒煞之氣都不斷的滲入到靈魂深處。
“好劍!給我?還是讓我轉交給門主?”
“當然是給你,就算你給他,他敢要麽?”
許行空驚訝的看向有蘇瑾兒:
“為什麽?為什麽給我?”
“你跟它有緣,而且,這把劍我並不喜歡,斬緣?哼哼。”
許行空聞言眉梢一挑,忽然一用力,將斬緣劍抽了出來,輕輕的空揮了兩下,眼神閃亮的說道:
“我聽說利劍易主應該改個名字的。”
有蘇瑾兒聞言一笑道:
“哦,還有這麽一個規矩麽!那你想改一個什麽名字呢?”
“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緣是不可能斬斷的,所謂的斬斷緣分只是被某些無法逾越的障礙給擋住之後,被嚇得不得不轉身逃避而已,這把劍,不正是應該用來劈開一切險阻,將天塹變成通途的麽,所以,它應該叫做斬天!”
許行空說著,手腕用力一震,如水一般的斬緣劍,不,斬天劍發出一陣清越的嗡鳴之聲,聲音在空曠的夜空中悠揚盤旋,猶如九天龍吟,仿佛在慶祝自己的破繭重生一般。
有蘇瑾兒聞言一怔,淡漠的眼眸中忽然湧起滔天巨浪,好一會,她的情緒才平息下來,看著許行空手裡的斬天劍喃喃自語道:
“難道當初是我理解錯了麽?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夫複何言。”
片刻之後,有蘇瑾兒已經重新梳理了自己的情緒,拋掉心中最後的一點遺憾,雙眸重新變得清澈淡漠,她注視著許行空道:
“如果當初我有你這般豪情,或許就會是另一個故事了,好了,這把劍跟著我算是明珠蒙塵,今天終於得遇明主,好好的使用它。”
“我會的,多謝前輩賜劍。”
許行空收劍行禮,恭聲回道。
有蘇瑾兒點了點頭,然後看看林曉楓,許行空剛放松的心情猛地一緊,手也下意識的攥緊了手中的利劍,斬天劍似乎感覺到了許行空的心意,劍身傳來一陣陣輕微的顫動,竟有種躍躍欲試的意思。
有蘇瑾兒見狀不由得一勾嘴角:
“這麽快就忘記老主人了,真是無情啊。閑事說完,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小丫頭,你今天來此本就是為了滅門吧?”
林曉楓看了看背對著自己的許行空,咬了咬牙道:
“不錯。”
有蘇瑾兒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許行空,見他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心下暗暗點頭,又繼續問道:
“那麽,你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林曉楓歎了口氣道:
“就算我今天不殺他們,他們也活不過明天,想必您也能想到,這件事背後牽扯極大,不但有我們玉山雨齋的人,更有一些有實力有地位的妖族也參與其間,這些人的死並不僅僅是為了滅口,更是為了讓這件事結束。”
“所以,你就順水推舟,想借我之手來殺掉這些擋了你路的同門?”
林曉楓又一次看向許行空紋絲不動的背影,用力點了點頭道:
“不是擋了我的路,而是因為他們繼續存在,並漸漸爬上高位,終會毀了玉山雨齋,既然前輩是師祖的故交,想必能理解我的想法。”
有蘇瑾兒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道:
“看來你不但聰明,還夠狠,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我不問你為什麽肯定我會出現,但是,你就那麽肯定我不會殺了你?”
“...”
林曉楓沒有出聲,這個問題她不想回答,因為她根本就沒有這種想法。
“她根本就沒這麽想過,她只是想要賭一把,因為前輩你跟祖師的關系她肯定早就知道的。”
替林曉楓回答的是許行空,林曉楓眼神一黯,微微垂下了眼眸。
“果然如此。”
有蘇瑾兒勾了勾嘴角道,然後她的視線又回到林曉楓身上,繼續問道:
“你說的不錯,就算你們不殺他們,也會有妖族來殺光他們,然後借此挑起鵬城妖族和玉山雨齋的矛盾,到時候這件事不但能就此結束,某些人還可以借此獲得更多好處。可就算如此,殘殺無辜者也必須受到懲罰,不管是誰。”
許行空忽然插嘴道:
“你不是已經懲罰了嘛,死掉的那家夥就是動手的人吧?而且,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剩下的那些家夥也都差不多廢了吧?”
許行空用眼神瞟了一眼已經死硬了的那具屍體道。
有蘇瑾兒沒出聲,只是靜靜的看著許行空,許行空也安靜的看著有蘇瑾兒,但是心裡卻萬分緊張,隨時準備著一言不合就發起攻擊,無論如何,他都要嘗試給林曉楓創造一個逃走的機會,只要錯過這個時機,想必就算是強大如有蘇瑾兒,也不敢跟玉山雨齋杠正面吧。
“你也很聰明,當年那家夥最後跟我說的就是有可能稍微照顧一下他的後人,今天的事就算是還了這個人情。丫頭,別以為每次都能這麽好運,我最討厭自以為聰明的家夥。”
“多謝前輩寬宏,是晚輩無禮利用了前輩,前輩知道的消息也是我讓人安排的,但是晚輩也不得不如此,不借助外力,很難清除門內這些頑疾,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想我還是會這麽做的。”
許行空聞言不由得暗暗苦笑,這些話不說也是可以的吧,可是,誰叫她是林曉楓呢。
有蘇瑾兒卻並沒有生氣,還是那麽淡淡的說道:
“你還真像他,都是這麽認死理,許行空,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這樣的人真的值得麽?”
許行空一怔,隨即咧嘴笑道:
“這沒有什麽值得不值得,只有想不想而已。”
有蘇瑾兒又是微微一笑, 忽然抬起手臂緩緩畫了個圈,躺在地上的幾具妖族屍體,甚至還有一個被壓在廢墟中的屍體都緩緩的升了起來,然後這些懸浮的屍體上猛地爆出幾團火光,炙白的烈焰中,似乎有幾團虛影晃了晃,然後跟屍體一樣都消散於天地之間。
林曉楓見狀皺了皺眉,不過既然有蘇瑾兒已經將屍體殘魂盡皆毀了,她現在再說什麽都沒用了。
處理完這些,有蘇瑾兒扭頭看向許行空道:
“用好你的劍,丫頭,回去讓你師父來見我。”
說罷,她曼妙的身影忽然隨風晃了晃,然後漸漸的淡化,慢慢的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無蹤。
許行空仰頭看向夜空某處,好一會才重重呼了口氣,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媽呀,終於走了,嚇死寶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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