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天空似乎格外的壓抑,粘稠的空氣除了飽和的水分,或許還有些別的什麽,讓人覺得難以呼吸。 許行空和陸偉棟呆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各自盯著電視新聞默默的想著心事。
這裡是一個招待所,屬於海軍方面的招待所,許行空等人到達的時候,這裡已經戒備森嚴,不過呆在招待所的房間裡,似乎跟外面緊張的氣氛隔絕了開來,倒是很安靜,黃勇慶那些憤怒的手下也沒有再來煩許行空。
老實說,黃勇慶的突然死亡,還有陸倩倩的陰謀與離去,以及剛才又一次生死之間的戰鬥,差不多耗盡了許行空的精力,他甚至都沒有心情去複盤剛才的戰鬥已經檢視自己的戰利品,他現在腦袋亂哄哄的,需要時間來平複心情。
只是還沒等他平複心情,就從電視新聞裡看到了更讓人糟心的事情。
就在今天下午他們跟林曉楓查看過的地方發生了一起煤氣管道爆炸事故,已經確認失蹤的人員超過百人,嚴重受損的樓宇五棟,這些數字還可能繼續上升,大批居民被疏散,現場已經被消防和警察封鎖,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記者在距離比較遠的的地方拍攝過去,由於是夜晚,其實看不到什麽,只是看到周圍數量極多的消防車、救護車和警車,許行空眼力遠超常人,能從一些晃動的鏡頭裡看到全副武裝的軍警身影。
其實許行空很清楚,電視台播出來的消息絕不可能是完全真實的消息,那地方絕不會是煤氣管道爆炸,而是鵬城獵妖者與妖魔之間的戰鬥現場。
看著一輛輛呼嘯而去的救護車,看著鏡頭裡驚慌失措的人們,焦慮失措的親屬,許行空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戰爭的氣息,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對於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包括令黃勇慶喪生的妖魔在內,許行空的心裡對他們生出一種發自心底的憎恨,原本,他們對於許行空只是一些紙面上的敵人,而現在,他們已經切切實實的傷害了許行空,讓血的事實教育了許行空,讓他真正的明白了什麽叫做你死我活,什麽叫做殘酷的戰爭!
“許行空,這...這...就是與妖魔的戰爭?他們都是無辜的犧牲者?”
許行空默默的點了點頭,陸偉棟的臉色很奇怪,似乎有些恐懼,又似乎充滿著矛盾,許行空能猜到他的心情,他還是不願意相信曾經善良溫柔的姐姐已經變成了一個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為什麽?這是為什麽?”
許行空長長的歎了口氣,發散的眼神看著電視機屏幕,苦笑著搖頭道:“還是因為戰爭。”
“戰爭?與妖魔的?可是這跟我姐姐有什麽關系?”
“因為你姐姐有潛力,成為魔的潛力,所以被他們盯上了,在他們神鬼莫測的手段之下,你姐姐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你覺得她能抗拒麽?
“可是...可是...不是還有林姐姐他們在麽?他們不是應該保護我們...麽?”
許行空沒有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陸偉棟也沒有再追問了,這種事情誰說的清楚呢,正如許行空曾經說過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想要活得更好,還是靠自己比較靠譜。
“這些事,為什麽要瞞住我們?”
陸偉棟的問題很幼稚,不過許行空還是耐心的回答了。
“因為就算你知道了,也沒法改變什麽,反而會因此產生不必要的恐懼,如果這些恐懼蔓延,你覺得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
“可是,
他們不說難道妖魔就不會說了麽?不,他們不用說,他們只要做就行了。” 許行空無奈的搖頭,其實這個問題他也不用解釋,事實已經說明了一切,妖魔並沒有讓整個人類感到恐慌,也許,他們也有顧慮,擔心人類會因此而爆發出魚死網破的決心,也許,是妖魔已經做過效果卻不好,又也許是妖魔內部也不統一...
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形成了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人類和妖魔的大戰,在他們的認識中,這些內容僅存在於封神演義那樣的文學作品之中。
陸偉棟的憤怒隻持續了一會,他自己就想明白了,同時,他也想到另一個問題:“那你教我那些又有什麽用?我根本就沒有那樣的潛力對不對?甚至我連成魔都不可能。”
許行空誠實的點了點頭,陸偉棟見狀心頭更是火大,幸好,他的理智還在,不然他現在很想衝過去讓許行空知道熊貓的眼圈為什麽是黑的。
看了一眼喘著粗氣怒視著自己的陸偉棟,許行空也沒什麽心情去洗刷他,只是淡淡的回道:
“因為這比什麽都不做要好一點,至於成魔,那確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最多也就能成蛇精病罷了。”
“可是做了又有用麽?”
“有,至少能讓自己死之前不會後悔什麽都沒做。”
陸偉棟無語了,呆了一會,他忽然用手抱著腦袋嗚嗚的哭了起來。
今天,他真正的失去了一切,不僅僅是他的三觀和可憐的尊嚴,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他一直以來依賴的姐姐,也許他應該好好哭一哭的,哭過之後也許能放下一切重新站起來,再一次去面對那讓人有些絕望的未來。
許行空看著抱頭痛哭的陸偉棟,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事實上,許行空覺得自己也挺需要人安慰的,陸偉棟只是失去了一切,許行空不但失去了很多,還背負上了更多,該哭的應該是自己才對。
電視機裡也傳來了哭聲,那是失去親人的居民們的傷痛,許行空知道,電視機前的人們看到的只是真相的一角,要知道那片微型社區足足有超過六千居民,就在不久之前,黃勇慶還在為這六千居民的安危著急上火。
許行空心裡十分沉重,但是他逼著自己看著電視機,他真的不想逃避,他要讓自己清清楚楚的記住這一天,從這一天開始,許行空明白自己並不是一個孤立的個體,他處在一個戰場中,他有自己的夥伴和族群,必須有自己的立場以及...決心。
不知道哭了多久,陸偉棟終於不再哭了,看著心不在焉的許行空,陸偉棟覺得自己很傻,現在哭又有什麽用呢,要麽洗洗乾淨趕緊去死,要麽就得堅強的活下去,正如姐姐所說的,以後,就要靠自己了,哭是沒法掙來同情的,就算能,那些廉價的同情又有什麽用呢,現在陸偉棟需要的不是金錢的幫助,而是要在險惡的環境裡活下去。
就算陸倩倩明智的選擇離開鵬城,誰也不敢保證陸倩倩殺了引導者這件事能隱瞞下去,更沒人能保證妖魔那邊就此放過陸偉棟,所以,從現在開始,陸偉棟必須學著自己活下去,也許許行空說得對,不管怎樣,做了總好過什麽都不做。
陸偉棟抹掉眼淚,紅著眼睛站起來走到窗前的空地,開始一板一眼的練習許行空教的玉山如意樁,他從沒有現在這麽專注和認真。
期間那個曾經想乾掉許行空的家夥送了一次夜宵過來,直到凌晨,累得在沙發上睡著的許行空和陸偉棟被開門聲驚醒了,來的是他們一直在等待的林曉楓。
林曉楓臉色有些蒼白的嚇人,眼神冰冷的像是沒有生命的冰塊,身上散發的煞氣連陸偉棟這個普通人都能感覺到,更讓許行空和陸偉棟不安的是,林曉楓身上有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股奇怪的臭味,完全掩蓋了她身上總帶著的那股若有若無的清香。
林曉楓冷冷的看了兩人良久,然後才走到陸偉棟原本佔據的沙發前坐了。
許行空見狀也緩緩坐下,與站在他身邊的陸偉棟一起默默的看著林曉楓。
林曉楓似乎在調整心情,好一會,她的眼神才稍稍有了一絲生氣。
“新聞看了?”
許行空和陸偉棟一起點頭。
“情況比公開的要嚴重得多,至少造成了三百人死亡,受傷的超過七百人, 我們的人也損失了三十多人,包括一名正式獵妖者。”
“那...對方呢?”
許行空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們...魔鬼之類就不說了,有名有姓的妖怪被當場擊殺了七名,重傷十數名,輕傷更多,更重要的是,通過這一次接觸,他們的情報被我們掌握住了,這些妖怪以後恐怕難以在南粵活動了。”
許行空不知道該做何感想,林曉楓這麽說是想說在付出重大傷亡之後,取得的戰果還是可以接受的麽?只是,這句話那些失去了親人的人們能認同麽?黃勇慶的家人能認同麽?
當然了,這也許是許行空太過婦人之仁了,戰爭哪有不死人的,戰爭比的不就是雙方的損失比麽?
林曉楓掃了一眼神色糾結的許行空,又看了看直撇嘴的陸偉棟,淡淡的說道:“這結果並不令人開心,不是麽?”
陸偉棟用力的點頭,許行空歎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麽。
“沒人希望這樣的,沒人!只是,這並不是由我們單方面決定的,你要恨要怪,就去恨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妖魔,就在不久之前,他們不就在你們兩的眼前將黃勇慶殺死了麽?!”
林曉楓的聲音略微有些急促,眼神凌厲的在兩人臉上掃過,最後,那一絲恨意隱沒在若隱若現的瑩光之中。
陸偉棟有些慚愧的低下頭,許行空動了動嘴唇,最終也沒說出什麽,隻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悶痛難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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