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雨齋駐地半山有一棟掩映在勒杜鵑花叢中的古典建築,這棟建築的位置極好,坐東向西,從這裡能看到遠處蒸騰紅塵中的大都市,有種出塵而未離塵的玄妙感覺。
這裡本是玉山雨齋招待貴客的地方,平時這裡基本就是空置的,不過今天卻顯得有些熱鬧,連一向聰明的林曉楓也沒有預料到,委員會那群家夥竟然會打著考察的名號組隊南下,委員會的十三位常任委員竟然一個不缺的都來了。
這個陣容讓玉山雨齋上下都萬分緊張,下面的人雖然不知道這些老頭都有什麽隱秘的身份,但是僅僅是他們公開的身份就足以讓玉山雨齋的門人激動不已了,至於玉山雨齋的高層那就更不必說了,雖然楊萬江和林曉楓之前也給大家打過預防針,但是搞出這麽大的動靜,還是讓這些手握權柄的高層心驚不已,同時也難免生出一些小心思。
這些小心思根本就藏不住,在緊急召開的會議上,原本已經被壓平的人心,又開始有些蠢蠢欲動,這讓楊萬江暗暗羞惱不已,甚至有些不敢面對許行空那似笑非笑的視線。
那邊玉山雨齋找出各種借口拖延時間,忙著開會商討對策,這邊會賓樓中的尊貴客人倒是一點都不著急,吃過豐盛的午餐之後,他們正三三兩兩的在頂層休息室中喝茶閑聊。
這些都有了一把年紀的男男女女明面上的身份多是某些門派中的長老或者太上長老,有些人甚至有很高的出鏡率,經常出現在重大場合,擔負著仲裁和公證的責任,在修行圈子裡屬於名望極高的耆老領袖之類的存在。
還有些是學術圈的領頭羊,屬於讓人高山仰止的角色,平時這些人極少露面,但是很多研究成果卻都跟他們有關,再修行圈子裡一提起他們的名字,幾乎沒人不知道。
當然也有個別的人平時很低調,幾乎不被人知悉,但是亮出身份也都有著某大門派的高貴身份,哪怕不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麽人,僅僅這個尊貴身份就足以讓人生出敬畏之心了。
不過這一群實際上真正掌握著這片古老土地最高權柄的人,現在卻像是一群退休老幹部開茶話會一樣,如果不是他們比較特別的外貌和打扮,估計走在大馬路上都不會有人注意。
靠著大樓南側的窗戶邊,有一組半圓形的沙發,沙發正對著落地窗,坐在沙發上能看到陽光下有些輕度霧霾遮掩的鵬城市區,午後的陽光剛好能照進窗戶一點,在窗戶邊上留下一條鮮亮的光帶。
半圓形的沙發上坐著三位老者,一女二男。
女性一身灰撲撲的道袍,頭上扎著一個發髻,用一根褐色的木簪子簪著,發髻根部用一條青色的發帶綁著,發帶的尾部綴在腦後,隨著她的頭部轉動輕輕的飄揚著。她面貌清秀,眉眼慈和,看上去大概五六十歲,不過眼角的魚尾紋卻有些密,特別是她輕笑的時候,那魚尾紋就堆積起來,像是堆積的滿心滄桑。
女道士的右側坐著一個穿著黑色對襟綢衫的短發老者,他頭髮花白,面色紅潤,皮膚白皙緊致,像是嬰兒的皮膚一樣,臉上一絲皺紋都沒有,如果沒有那一頭花白頭髮和那雙包含滄桑和智慧的雙眼,你說他只有二十歲也不為過。
在這位短發老者的右側,則是一個清瘦的和尚,這和尚個頭不高,坐在沙發上才到老者的肩膀高度,加上身材瘦削,臉色有些灰白,看上去有種行將就木的感覺,特別是那雙混濁的眸子,看上去幾乎沒什麽生氣。
三人安靜的坐了一會兒,短發老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順便掃視了周圍一眼,放下茶杯開口道:
“小和尚,感覺到了麽?”
“五蘊入心,心既五蘊,我識他識,武施主怎知你所見是真?”
短發老者咧了咧嘴笑道:
“你這和尚怎知我不知呢?”
“武施主又怎知老衲不知呢?”
“小和尚安敢稱老?”
“武施主年歲再大跟老衲又有何關系?”
“閉嘴!”
終於受不了兩個老家夥無聊的嘴炮,女道士冷冷的開口吐出了兩個字,短發老者聞言不怒反笑,立刻扭頭看向女道士道:
“惠兒”
“貧道忘塵子,你沒睡醒麽?”
“惠忘塵子道長,那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
女道士扯了扯嘴角沒搭理短發老者,短發老者也不生氣,反而淡定的喝了口茶,自顧自的說道:
“剛才小和尚說玉山雨齋示強以強,我倒是覺得玉山雨齋的確有了長足進步,也許要不了多久委員會的名單就得改一改了。”
忘塵子皺了皺眉,好一會才蹦出幾個字:
“有什麽不好。”
瘦和尚也是點了點頭宣了一聲佛號,似乎對女道士的說法很是讚同。
不過短發老者卻知道這兩人的想法其實是不同的,忘塵子的想法他很了解,忘塵子的意思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坐看風起雲湧的意思,而小和尚的意思或許是汰舊換新亦屬常理的意思,也或許只是一種說辭。
“嘿!老夫當年跟老元有幾分交情,自然樂見玉山雨齋崛起,不過那些人嘛,真是見不得別人好呀呵呵。”
“看實力。”
忘塵子冷冷大爆出三個字,倒是一針見血的指出了事情的本質。
短發老者又是一笑,輕蔑的掃了不遠處的眾人一眼,點了點頭道:
“惠你說的沒錯,終究還是要看實力的,不過如今的玉山雨齋今非昔比,尤其是橫空出世的年青一代,恐怕我們不得不承認,在同齡人中無出其右,玉山雨齋怕是要進入上升期了。還有,我想你們肯定也發現了,這玉山雨齋的靈似乎也有些奇妙呀,怎麽我都覺著有些心虛呢。”
忘塵子扭頭瞥了老者一眼,清澈如水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她可是很了解這個話嘮的老頭的,這家夥性子很是好強,平時嘴上更是不饒人的,今天竟然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看來他對玉山雨齋的靈評價很高呀。
感覺到忘塵子的關注,短發老頭討好的一笑,忘塵子卻不領情的一甩頭。
瘦和尚似乎沒看見這兩人詭異的交流,雙目呆滯的望著窗外道:
“因愛而生怖,因懼而亂心,武施主是關心則亂。”
短發老頭不屑的瞄了瘦和尚一眼道:
“哼,那你說說這靈的水平到底如何?”
“說了又如何,不說又如何?真相對你我並不重要,玉山雨齋就算再強,也不可能繼續頂著。”
忘塵子皺了皺眉,短發老者哼了一聲恨聲道:
“哼,一群見利忘義的小人。”
“你我又何嘗不是呢?”
瘦和尚雖然看著像是一根朽木,其實是個杠頭子,短發老者說一句這瘦和尚就馬上駁一句,似乎樂在其中。
短發老者一撇嘴不屑的回道:
“你是我不是,我這次來是給楊萬江那小子站台的,惠忘塵子道友,你呢?”
“好奇。”
忘塵子惜字如金的回了兩個字,短發老者眨了眨眼,無奈的撓了撓頭道:
“那如果他們不肯公開呢?”
忘塵子扯了扯嘴角道:
“回去。”
短發老者怔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道:
“問你真是多余,早知道你是這樣的性子了,不過你們問仙閣恐怕不是這麽想的吧?哎,修道修道,修到最後還是逃不出名利二字,可悲啊!”
忘塵子不滿的斜了短發老者一眼沒出聲,瘦和尚卻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你我皆凡人,玉山雨齋亦如此。”
短發老者重重的哼了一聲,呼了口氣道:
“也罷,倒要看看這出戲要怎麽個唱法。”
忘塵子想了想道:
“利益交換。”
短發老者撇了撇嘴道:
“原本我以為在這種情況下,恐怕談不出什麽好的條件,不過現在我改變看法了?”
瘦和尚接口道:
“可是因為靈?”
“嘿嘿,不錯,不管你們信不信,我研究靈已經幾十年了,這玉山雨齋的靈絕不簡單,我有些懷疑,如果主場作戰,恐怕我們,我是說這裡所有人加起來都討不得好去。”
忘塵子聞言驚訝的挑了挑眉梢,雖然她知道這老頭平時喜歡吹牛,但是正事上面卻很是嚴謹,如今他既然這麽說了,恐怕並非是危言聳聽,更何況她自己也有些感覺,雖然玉山雨齋的靈不曾主動觀察或者探測過他們,但是畢竟這裡是靈的主場,任何人對於靈來說都是外物,既然是外物肯定會產生或多或少的干涉效應。
身為一個分神期的大高手,忘塵子當然也對這種干涉有所感應,只是她對靈的研究不深,所以沒法對這種干涉做出準確的評價而已,但是盡管如此,忘塵子還是覺得這種干涉效應確實有些門道,也許武老頭說的沒錯,這玉山雨齋的靈真的有古怪。
瘦和尚這次也沒有立刻反駁, 而是思索了好一會才開口道:
“老衲五年前來過,武施主覺得五年時間能讓靈提高到什麽水準?”
短發老者搖頭:
“這個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五年前是什麽情況,但是這不改變事實,哪怕再不合常理,事實就是事實,我有九成的把握,如果讓我試一試的話,可以馬上確定我的猜測是否正確。”
忘塵子眼眸一亮,瘦和尚昏黃的眼眸也縮了縮,兩人一起扭頭向短發老者看去。
短發老者狡猾的一笑道:
“也許,他們正琢磨這該怎麽讓我們知道他們的真正實力和決心呢?”
遲疑了片刻,忘塵子重重的點了點頭,瘦和尚微微低頭,豎起手掌低聲宣了一聲佛號,短發老者會意的呵呵一笑,手腕輕輕一甩,將套在手腕上的一串黑色念珠握在了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