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嫣心尖一顫,她的眼神下意識的再一次看向許行空所在的方向,心裡似乎有些期盼,又似乎有些不甘不舍,或許還有點幽怨。
只不過,何嫣的眼睛還沒來及絕望的閉上,眼前忽地一暗,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幾步之外,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何嫣心臟猛地一跳,呼吸都停住了。
“嘿嘿...果然還是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胖子笑眯眯的側身,不動聲色的挪到了何嫣的身側,一隻手悄然按在何嫣的肩膀上,眼神卻看向許行空。
許行空撇了撇嘴道:
“道長,你可忒不厚道了,背後埋汰人可不好啊。”
胖子咧嘴一笑:
“我不這麽說,許長老未必肯過來呀!”
許行空扯扯嘴角回道:
“我不過是看你們故人相見,可能想要敘敘舊,所以給你們一點時間罷了,啊對了,道長是怎麽進來的?這周圍防禦手段是我親自檢查過的,除非有內鬼!”
胖子一臉不屑的挑了挑那兩條像是肥蟲子一樣的濃眉道:
“許長老,能不這麽無聊麽,別管我怎麽進來的,我已經進來了,你是想在這裡跟我一分高下呢,還是換個地方?”
許行空輕輕一笑得道:
“咦,道長原來也有悲憫之心啊!”
胖子嘿嘿一笑:
“我還沒有入魔道,為何沒有悲憫之心?當然,如果我覺得你的提議對我不利,我仍然會選擇這裡作為戰場的,悲憫這種東西其實很奢侈的。”
許行空眼神一縮,不屑的嗤笑了一聲道:
“只是對你來說奢侈而已,道長,有沒有人告訴你,其實你已經入了魔道?”
胖子哈哈大笑了幾聲,不過,他臉上的笑意反而收斂了起來,這幾聲笑顯得空洞而冰冷。
“哈哈...那又如何?只要能達到目的,就算是下地獄進油鍋又如何!”
許行空眯了眯眼睛:
“道長,你出身青城,雖然青城一貫保守,尤其注重道統的純粹和儀式性,但是,如今大勢如此,青城派亦不能逆勢而行,何況道長一己之力螳臂當車呢?這其中肯定有不為人知的原因吧?”
胖子眼神一凜,遲疑了瞬間就嘿嘿笑道:
“你也不笨嘛,平時依賴女人只是因為懶麽?”
許行空聳了聳肩:
“我從沒有覺得自己笨,我猜道長這麽做是因為執念吧?是親人麽?”
胖子呲了呲牙,臉上的神情忽然間緩了下來,一副淡然的模樣道:
“不錯,你也不用猜了,我師父收養我時隻當我是個孤兒,以為我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事實上就算三歲的孩子,那種極度刺激的畫面也是能記得的,我只是一個被滅門的余孽而已,數十口至親之仇怎敢或忘,妖族,都應該死!”
許行空怔了一下,隨即有些憐憫的看著胖子搖頭笑道:
“道長,其實你不記得了吧?仇人到底是誰你已經不記得了吧!?”
“怎麽可能!我記得一清二楚,一清二楚!”
這句話胖子是吼出來的,不過,吼完之後胖子馬上恢復了淡然的表情,只是嘴唇還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許行空見狀只是搖頭,這貨已經精分了,典型的入魔症狀。
很明顯,這位玄意道長一直被仇恨和愧疚糾纏,與仇恨相比,他沒有能記住仇人的愧疚才是真正的噬心之毒,雖然他努力的將仇恨轉移到整個妖族的頭上,但是這麽做並沒有絲毫減輕他內心的愧疚,甚至這種悖逆的行為反而越發的激活了他內心的心魔。
當玄意道人發現許行空的一系列舉動掀起了勢力重新洗牌的狂潮時,
他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也崩潰了,他認為只有殺了許行空毀了玉山雨齋,才能讓已經瀕臨終結的兩族戰爭繼續維持下去,因此,他鼓動易學研究會的保守勢力,挑動佛道兩家的矛盾,甚至不惜勾結妖族,但是,他之前的一切努力似乎都失敗了。許行空搖頭當然不是為玄意道長惋惜,而是覺得他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兩族戰爭狀態的終結,以及兩族勢力重新洗牌,表面上看起來是許行空的功勞,但是,許行空自己很清楚,他只是一個導火索,隨著社會的進步和思想的更新,兩族的戰爭在年輕一代中越來越沒有市場了,尤其是以白家、有蘇氏為代表的得利者為榜樣,越來越多的勢力意識到戰爭的紅利已經被合作的紅利所取代,於是,全面戰爭的結束就成為了必然。
許行空和玉山雨齋只是在恰當的時間,站在了恰當的位置上,所以看上去像是引領者潮頭一般,其實,許行空和玉山雨齋只不過是被眾人推在前面的冤大頭,當然了,這個冤大頭許行空還是自己領的,因為他也需要利用這個機會將玉山雨齋一舉推上頂尖門派的地位。
至於眼前這位已經入魔的老道士,只不過是一隻可憐的敗犬,甚至連易學研究會都已經暗示將之放棄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或者他認為自己能做的,就是乾掉許行空。
當然,這只是老道士一廂情願的看法。
幸好,老道士雖然入魔,但是只要不觸及內心深處的疤痕,他的智商還是在線的,所以他對於自己能乾掉許行空這一點並沒有十足的信心,或者應該說沒基本沒啥信心,因此他才會從何嫣身上入手,哪怕只有那麽一點可能性,他還是想嘗試用何嫣來干擾或者威脅一下許行空,為自己增加那麽一點勝算也好。
所以,什麽‘順手而已’之類的話,都是放屁罷了,他此刻貌似跟許行空閑得無聊鬥嘴炮,其實他正嚴密的注意著許行空,想要找出許行空對何嫣的真實態度。
許行空呢,一直利用交談的機會,想要嘗試將潛伏標記送進玄意道長的元神之中,但是這屢試不爽的辦法在玄意道人面前卻失效了。
其實這並不奇怪,以往許行空用這招要麽是對付元神強度不如自己的人,要麽是對付魔類或者妖族,跟人族相比,魔類和妖族在元神防禦方面確實是稍有不如的,蓋因他們要麽是不大注重元神的圓滿程度,要麽是本身自帶缺陷。
而眼前這位老道士,雖然已經入了魔道,但是他的漏洞是從下就存在的,在他整個修煉歷史上,都是圍繞著這個缺陷進行的,所以他的缺陷在某種程度上,反而是防護最嚴密的地方,哪怕剛才許行空故意掀起他內心的傷疤,卻依然沒能將潛伏標記成功的送進去。
如果不是玄意道人元神天然存在漏洞,以玄意道人這種圓滿厚重的元神狀態,隨時都有可能跨過分神期,進入許多年都沒人踏足的煉魂期了,成為人族的實力擔當,從這方面來說,玄意道人還真是有些可惜了。
既然不能取巧,許行空收起投機心理,坦然的看著胖子道:
“既然這樣,不如道長劃個道吧,不過我必須先說明,我跟道長並無私人恩怨,原本沒有拚死一戰的理由,所以,咱們戰鬥的原因只能是何嫣的安全,至於這裡的其他人,我並不在意。”
胖子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大金鏈,嘿然一聲道:
“不在意?你可是玉山雨齋的長老,你怎麽能不在意!就算你自己不在意,玉山雨祖海也必須在意,否則,憑什麽做領袖?你以為這個名頭套上去不用代價麽!”
許行空視線在胖子的脖子上掃了一下,撇嘴道:
“勝者為王而已,相比起實質利益,他們會忘記這些不大光彩的事情的,是吧?”
胖子抽了抽嘴角:
“學得到快,雖然我很高興你這麽快就墮落了,不過,我還是更願意直接將你送到另一個世界去。”
許行空無所謂的一笑,扭頭掃了一眼衣香鬢影的酒會,看著眼前這個俗氣的胖子道:
“那麽, 道長想怎麽玩?”
“簡單,讓你們的人都別跟著,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做個了結,至於這位何女士嘛,我打算拘了她的魂魄,放心,絕對不傷她的身體,只要你能乾掉我,自然能從我這裡將她的魂魄拿回去,當然,如果你輸了,呵呵...”
許行空眉頭一挑,笑眯眯的說道:
“原來你早準備好戰場了!”
胖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坦然點頭:
“怎麽,不敢去?”
許行空搖頭:
“不用激將,怎麽也得先看看再說。”
許行空很老實的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因為沒有隱瞞的必要,同時他也要傳達一個信息給玄意道人,讓他明白何嫣的價值雖然有,但是未必能讓許行空冒必死的風險,許行空選擇一戰的前提是有比較大的獲勝可能,至少,許行空認為有比較大的獲勝可能才行。
也就是說,如果玄意道人準備了一個巨坑給許行空的話,許行空分分鍾不玩了。
何嫣眼巴巴的看著許行空,如今她被玄意道人控制,別說說話了,連眨眼都不行,只能用她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使勁看著許行空,只是她並不知道,其實她雙眼此刻看上去跟玻璃珠子似的,一點靈氣都沒有了。
所以,許行空並不知道何嫣此刻的想法,當然,也許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胖子沉吟了片刻,點頭道:
“可以,走吧。”
說罷,胖子轉身就走,甚至沒理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何嫣,但是,許行空很清楚,何嫣的魂魄此刻已經被玄意道人抽離了,何嫣的身體如今就像是一個空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