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正妻
“怡昕”陸濤羽的聲音將正坐在院子裡那棵銀杏樹下發呆的怡昕驚醒,怡昕回過神來,給了他一個笑臉。
“你回來了啊”怡昕給陸濤羽打了一個招呼,然後看看將天空渲染成七彩斑斕的晚霞,有些愕然,驚訝的道:“都已經這麽晚了啊”
“可不是已經晚了,要不然我怎麽能回來。”陸濤羽坐到怡昕身邊,問道:“你想什麽呢,那麽出神?我在你面前晃了兩圈你都沒有發現?”
“我今天閑來無事,就去羅晴的醫館看她去了”怡昕仰起臉,看著漫天變幻著形狀的彩霞,輕聲道:“後來羅晴帶我去了善堂”
“見到了自己從來未曾想象過,更未曾見過的景象,心裡的感觸很深吧”陸濤羽了然的看著怡昕,立刻明白她為什麽會發呆了。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到欽州,陸博涵帶著他去善堂,所看到的一切,讓他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苦難,在面對那種苦難的時候,人能夠迸發出怎樣的意志,又有著怎樣讓人震驚的頑強生命力,而自己所遭遇到的苦難又是多麽的渺小和可笑……
“是啊”怡昕點點頭,下午見到的每一個面孔都是那麽的清晰,他們遭受到的苦難,心靈和身體的創傷,就連她這個旁觀者都感到疼痛,可是他們卻還是能夠綻開堅強的笑顏面對,對生活還是抱著最美好的希望,對那些給予他們幫助的人,都還是抱著一種感恩的心態……
那個時候,怡昕才明白,陸濤羽以前為什麽會說郭儒名和柳月卿是生活在蜜罐子中的人,所以一點點的不如意和一點點的傷疼就能讓他們覺得痛徹心扉,生不如死,自己的六指在他們眼中,才會被放大到了極限。事實上,經過今天之後,怡昕覺得自己比那對不負責任,到現在都還沒有長大的親生父母而言,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也一樣的盲目悲觀,和他們不同的是,自己看到了這種截然不同的人生態度,恍悟了自己曾經也是那麽的膚淺,而他們或許一輩子都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我第一次去善堂是祖父帶我去的”陸濤羽輕輕的向後靠,將雙臂枕在頭下,他像怡昕一樣仰著頭,臉都在彩霞的輝映之下也變成了紅色,他輕輕聲道:“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我才明白,真正遭遇了苦難的人想的都是努力的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相反,那些從來就沒有受過什麽苦的人,遇上一點點挫折,遭受一點點苦難,就無力支撐,不是怨天尤人,就是自暴自棄,把自己的困境放大,甚是想要輕生,用自己的死來解決一切……”
“是啊”怡昕輕聲道:“你知道嗎?今天看到的一切都是那麽的令我無法想象。我看到那些尚未成年,就成了孤兒的孩子,他們中有的正在蹣跚學步,有的身帶殘疾,可是他們看到羅晴的時候,卻笑得那麽的開心燦爛,歡天喜地的迎了上來,從羅晴手裡得到一小塊飴糖,卻仿佛得到了最好的東西……還有那些經歷的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孤寡老人,他們也沒有失去生活的信心,不但堅強的活下去,還主動地擔負起了照看孩子的任務。”
善堂裡最多的就是孤兒和失去了子女的老人,孤兒們將老人視為自己的長輩,主動地幫著老人足一點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陪著老人們在外面曬太陽,在他們覺得熱的時候,又把他們攙扶到了陰涼的地方。給他們倒水,為他們捏肩捶背……而老人也把這些孩子當成了自己的親人,親切地叫著他們的小名,和他們樂呵呵的說著話,教他們自己曾經擅長技藝……那場景就像是普通的祖孫共享天倫,和諧、溫馨而美麗,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那是什麽地方的話,怡昕一定會誤認為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我知道”陸濤羽點點頭,輕聲道:“欽州城外有很多的村落,每年的秋冬之際,羌族的遊擊部隊就回到這些村落搶奪糧食。牲畜甚至婦女……每年入秋之後,虎軍就會有幾十人或者百人的小隊在他們統領的帶領下在這些村落間巡視,一旦發現異常,不是將那些該死的強盜擊殺就是強令老百姓進城避難,以免造成沒有必要的損傷。但是,羌族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他們來去如風,不管怎樣加強防范,都會有遺漏和疏忽的地方,慘劇每年都會發生,區別只是多少而已”
“這些該死的強盜,他們都習慣將他們遇到的青壯男子殺害,將年輕的婦女強擄走,老人和孩子一般都不會被直接殺害,但是卻會受到他們的侮辱玩弄,很多的孩子都會留下一輩子都無法治愈的傷殘。”陸濤羽語氣沉重,卻沒有太多的憤怒,他明白憤怒只會讓自己失去理智,做出錯誤的判斷,他輕聲道:“楊奇文大哥之所以成為虎軍中最有威望,最讓人敬仰的人物,不光是因為他的武功無人能及,更主要的還是因為他每年都不辭辛勞的帶著兄弟們在外面巡視,一旦發現不對勁,就當機立斷的做出應對……以前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去年,他阻擊了羌族的三支六七十人的小隊,讓他們為自己曾經做的事情付出了代價。”
“我想,我在欽州原本也就沒有多少事情,語氣閑在家中荒度時光,還不如經常到善堂去幫幫忙,做點事情,你說怎麽樣?”怡昕側頭看著陸濤羽,她的臉上也一樣紅彤彤的,一向清冷的人居然有了一種可愛的氣質。
“你能幫到什麽?”陸濤羽笑著反問,怡昕有這樣的心意他自然是欣喜的,可是他卻不認為怡昕到了善堂之後能夠做些什麽實際的事情,畢竟她還是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需要人侍候的人。
“我可以教那些孩子們識字,可以教那些女孩子女紅,還可以教他們術數”怡昕在從善堂回來之後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她有想過給善堂捐一筆銀子,可是她也明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她想的更多。
“這倒是個好主意,比我只會把俸祿換成糧食,然後送過去”陸濤羽笑了起來,立刻讚同了怡昕的做法。
“你有俸祿?”怡昕故意用一種很奇怪的口氣問道,兩人成親之後,怡昕可從未見過陸濤羽的俸祿,就連他的俸祿有多少都不知道,當然,怡昕也沒有關心過這個問題。
“當然有”陸濤羽挺起了胸膛,但是很快又縮了下去,呐呐的道:“都被我花完了……”
“噗嗤”怡昕笑出聲來,滿臉戲謔的看著陸濤羽,道:“我看你的俸祿可遠遠的不夠你花的,應該還超支了很多才對吧”
“這個……”陸濤羽摸摸腦門,然後笑了,老實交代道:“我的俸祿全部換成了糧食,運到了善堂,我平時裡的花費都是臨揚從家中帶過來的。”
“我就知道”怡昕一點都不意外會是這樣的結果,雖然相比之下,陸濤羽花錢並不算多,但是他們的花費又豈能是那麽一點點俸祿就能夠支撐的,她更是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把他的俸祿拿回來做點什麽,不過她依舊帶了些不解的看著陸濤羽道:“可是你為什麽要換成糧食,而不是直接捐銀錢給善堂呢?直接捐了銀錢,對你而言少了一道手續,他們也能用銀錢買他們最需要的東西啊”
“這個啊,是善堂自建立以來的規矩,隻接受實物,而不接受銀錢。”陸濤羽笑著搖搖頭,道:“這是羅晴那位倍受尊崇的祖母立下的規矩,她擔心受了銀錢之後,會有不肖之人起了不該起的心思,違背了建立善堂的初衷,所以,善堂自來都隻接受實物,而不接受銀錢。就算是這樣,所有實物到底用在什麽地方也都一一記錄在冊,以防有人從中牟利。”
“那要是有人生病了怎麽辦?就算有人捐了藥材,那也不一定適用啊”怡昕問了之後,忽然想到一件事,道:“難道善堂的人生病的話就去羅晴的醫館看大夫嗎?”
“嗯”陸濤羽點點頭,道:“不僅如此,欽州城那些家境貧寒,看不起大夫的老百姓也多去羅晴的醫館看病,因為她那裡不但看病便宜,抓藥便宜,要是遇到實在是拿不出錢的情況,也可以免費看病,免費拿藥。經常是先把病看好了,等到有錢的時候再去送藥錢。 她的那個醫館生意雖好,但也只是勉力支持,賺不到錢的。”
還有這樣的事情?怡昕還真是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但是她卻一點都不意外,雖然羅晴把話說得很是市儈,但是她的心卻一點都不市儈
“我明白了”怡昕點點頭,然後玩笑地道:“所以,你那些原本用來養我和笑笑的俸祿就這樣就花完了”
“俸祿花在善堂這樣的地方我心裡很舒服,我相信你也會支持我的”陸濤羽當然明白自己的那點俸祿根本入不了怡昕的眼,別說是養家糊口,就算想給她買一份像樣的禮物都不夠看,想到禮物,陸濤羽輕笑一聲,道:“不過,我給你買的那些小禮物可都是用我的俸祿買的”
“你剛剛可是說你所有的俸祿都換成糧食了哦?”怡昕心裡倒是甜甜的,可嘴上卻絲毫放不過去,歎著氣,道:“我就知道,男人的話啊,可不能相信啊……”
那口氣,那說辭,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幽怨到了極點一般,說著說著自己先破了功,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