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那裡，楊帆突然就感覺這場景有些熟悉……　　大學畢業那年，林瑤也曾這麽蹲在路邊哭，自己也曾這麽跟她蹲在並排，默默的抽著煙。也許那時，她隻想要一個肩膀，可惜自己那些年，從來不想當那個肩膀……鴻鵠要在天上飛，不必跟著野鴨在地面上撲騰。

　　說起來，未嘗沒有想維護那點可憐的自尊，以及不自信作崇。於是後來林瑤說，楊帆你個王八蛋。鄭浩也說，楊帆你這人有時候太混蛋……

　　想著，想著，楊帆就感覺自己似乎真有點王八蛋了，然後看著旁邊蹲著哭的葉清婉，要不紳士一把?

　　想歸想，楊帆也知道想紳士也不可能。

　　別鬧了！

　　就是自己不介意，葉清婉還真能借自己的肩膀哭一場?

　　也不知道葉清婉哭了多久，反正在楊帆周圍的煙頭都丟了幾個的時候，她才總算止住了哭聲，站了起來，也不看楊帆，隻是怔怔的看著前面的石湖。

　　楊帆連忙跟著站了起來，無奈的看著前面的葉清婉。

　　這又要鬧哪樣啊?

　　蹲著哭會，回家洗洗睡得了，明天把那王八蛋一忘，又是一個豔陽天。

　　葉清婉不說話，就在前面先走著，然後走了幾步就聽到後面跟著的腳步聲，回頭看著楊帆說道，“我沒事，你不用跟著我。”

　　楊帆站在那聳聳肩，撇撇嘴，最後兩手一攤，做出一副我也不想的樣子，然後等葉清婉轉過頭，繼續跟著……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走著，類似的對話重複了幾遍後，就到了石湖北岸。

　　到了石湖北岸，清新的湖風吹著，總會讓人心情更好一些，葉清婉也不再跟楊帆進行無意義的糾結，她發現了，她拿這個學生是一點辦法都沒，不管自己說啥做啥，人家都是一副特光棍的無奈模樣，就像……

　　無賴！

　　“嘀嘀嘀”

　　正走著，葉清婉的傳呼機響起，她拿起了傳呼，看了一眼，下一刻就極為用力的把傳呼機扔進了石湖，乾脆利索，就像那是過去。

　　“嘩……”

　　石湖水面濺起了意思漣漪，漸漸平複，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隻有躺在水底已經黯淡下去的傳呼機，還能證明，曾經有那麽個人，毅然決然的把傳呼機丟到了水裡。

　　楊帆看著這些，想了想，還是打破了沉默，“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說完，也不等葉清婉回答，楊帆就開始講起了故事，“法國以前一個偏僻的小鎮，據傳有一個特別靈驗的水泉，常會出現神跡，可以醫治各種疾病。有一天，一個拄著拐杖，少了一條腿的退伍軍人，一跛一跛的走過鎮上的馬路。

　　旁邊的鎮民帶著同情的回吻說:‘可憐的家夥，難道他要向上帝祈求再有一條腿嗎?’

　　這句話被退伍的軍人聽到了，他轉過身對鎮民說:‘我不是要向上帝祈求有一條新的腿，而是要祈求他幫助我，叫我沒有一條腿後，也知道如何過日子。’”

　　葉清婉聽懂了，卻繼續沉默著，沿著湖邊走著，吹著湖風，秀發飛舞著。

　　在葉清婉心裡，剛出派出所時還有所謂的老師和學生，但當她蹲在他旁邊痛哭的時候，已經放棄維持所謂老師的身份了，現在更多在當成一種平等的地位，所以，這個故事她聽了進去，失去已成事實，還要面對以後。

　　說實話，這個故事有點讓她對楊帆有點刮目相看。

　　楊帆也不多說，就跟在後面，偶爾聞著葉清婉那湖風吹來的清香。

　　半響後，葉清婉盯著楊帆看了幾眼，這個學生她印象還是極深的，聰明，愛玩，學習成績也不算差。至少跟他的學習態度比，學習成績已經遠超想象了。擅長體育，在班裡很受歡迎，跟班裡最優秀的學生林瑤走的很近。

　　如果僅僅這些，葉清婉也就把他當成一個不知目標，沒有奮鬥的聰明學生。

　　但是今天的表現超出她的預期，別管混蛋也罷，故事貼合也罷，他總能抓住關鍵。其實，這個時候有個人在身邊，別管他是誰，哪怕是條狗，都不會那麽難過，頓了頓，開口說道，“謝謝你！”

　　楊帆呵呵一笑，裝傻道，“我就是講個故事，有什麽謝的！”

　　看了他一眼，葉清婉沒說什麽，又走了一會，轉過頭對楊帆說道，“不好意思，今天我失態了！”

　　楊帆依然笑笑。

　　是啊，誰沒個失控的時候，有的人群前崩潰，尋求個安慰。有的人在人前總會滿臉的強硬，或者無所謂，也許背後一個人在某個夜深人靜時，一個人唱歌，唱到自己淚流滿面……

　　楊帆沒說話，倆人又都沉默了起來，沿著石湖北岸的石板路，一前一後無聲的走著。

　　最後葉清婉停在了岸邊中段一個涼亭前，看了看，找個石凳，背對湖面，坐了下去。隔著一張石案，楊帆跟她面對面坐到對面的石凳上，看著她一直有股哀傷在眼中流轉。

　　坐了很久，一直沒人說話。

　　夕陽的余暈中，看著葉清婉陷入沉默，看著湖面，臉上浮現著一些回憶。

　　楊帆心想，這個地方也許對她很重要，也許是她們開始的地方……而對岸不遠處，也曾見證過當年林瑤的一些哀怨。最初，那裡雖然沒開發，但是離家比較近，他們也經常到那邊去逛逛，找個沒人的地方說說話……

　　想著，楊帆就看向南岸。

　　南岸此時還很荒蕪，岸邊沒有石條路，藝術路燈，湖邊就一條砂石路，旁邊垂柳夾雜著雜草，對比北岸的繁華，倍顯荒涼。

　　本來並不打算多說什麽，不過想著曾經的林瑤，楊帆的內心突然就柔軟了一些，看著表情有些空洞的葉清婉也多了一些憐惜，“這個地方對你很重要吧，也許是你們開始的地方……”

　　“……”聽到這句話，葉清婉有些悲哀，她不知道楊帆怎麽看出來的，至少她自認自己沒泄漏什麽，半響才用一種空洞的聲音說道，“是的……”

　　“你是不是在想，我就坐在這裡，如果他能來，你就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哪怕你並不打算原諒他！”楊帆說話的時候是看著南岸的。

　　五年後，那裡有花有草，有橋連著島，有個女孩就在島上的石幾上，同樣坐了一下午，想等著一個來不到的理由，之後她就去了京城。

　　也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更多類似的一幕。

　　“你怎麽知道！”葉清婉像是突然間被刺了一針，這句話脫口而出。

　　我也曾見過，楊帆心裡想著，然後聳了聳肩。

　　葉清婉卻從楊帆這個聳肩的動作中，誤會出一種你看，我就是知道的感覺。這讓她頓時有種被楊帆扒光了，連心底最隱秘的地方都被看的一清二楚的感覺。

　　關於她的想法，楊帆不知道，想了想，還是張嘴說道，“今天，我是故意的！”

　　葉清婉再次抬起了頭，不解夾雜著迷茫的看著楊帆。

　　楊帆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我認識他，我曾經見過你們在一起。所以我看到他帶著一個女人時，我就故意撞了他，然後借故打了他一頓，然後故意不願意調解。最後讓警察通知了你，之後就是揭穿他們……”

　　聽完事情的經過，葉清婉愣了愣，複雜的看著楊帆……故意挑釁，故意進派出所，然後在不知不覺中就設了一個圈套把幾個人都裝了進去，可即使是這樣，直到剛才她都是一無所覺，滿心的以為這些都是巧合而已。

　　這種事能是一個簡單的學生能做到的嗎?

　　楊帆像是看透了她的心底，說道，“是不是認為這種事不應該是一個學生能做到的?”

　　看著楊帆眼中直透心底的光芒，葉清婉發覺這雙眼睛裡面的東西完全超乎她的想象，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掩藏在最深處， 這讓她感覺極為怪異。

　　楊帆看了她的表情，意味難明的笑了笑，問道，“感覺很怪異吧！”

　　對著他那雙仿佛能看透內心的眼睛，葉清婉莫名有些心慌，“你到底想說什麽！”

　　楊帆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道，“我沒什麽想說的。”

　　他當然不會說自己在裝神棍，加深印象，後面的勸說才好進行，看著有些觸動的葉清婉，楊帆繼續說道，“我能看出來，在那你印象中，他平時應該很努力，看起來也很有志氣，你很欣賞他這一點。你認為你們可以一起奮鬥，走向更好的生活。你們的未來應該是很美好的……”

　　楊帆的話再一次擊中葉清婉心底，讓她仿佛有種自己什麽想法都逃不過去的感覺。這種感覺讓葉清婉有些慌亂，甚至是害怕，驚慌失措的說道，“你別說了！”

　　楊帆看了看有些慌亂的葉清婉，笑笑，也沒理會，繼續說道，“其實，我想說的是，他沒你想象中的那麽好，照我看來，他的性格有點扭曲，雖然掩飾的很好。喜歡鑽牛角尖，平時也許看起來很善解人意，但是內心總掩藏著不甘。這種人，很難接受失敗，甚至得不到時有種毀滅的傾向。所以，我認為你，你需要防備著這些。”

　　說完，楊帆感覺已經做完了一個紳士所有能做的……拆穿，安慰，提醒！

　　不得不說，這當紳士的感覺，嘖嘖……

　　真特麽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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