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洪峰,就是洪水的最大流量。
如果單位面積的降水量,大於水流量,雨水就會一點一點的積累。
一旦流域廣,路程長,就會形成洪峰。
簡單來說,洪峰就是一道大波浪,也是擊垮一些堤壩閘口的最大元凶。
當第一次洪峰形成,接下來,便會出現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這個時候,就是考驗堤壩閘口真材實料的時候了,如果堤壩是由高科技的鋼筋水泥製作,那即便再大的洪水,一般情況下,發生崩潰的幾率也不大。
但順北城修建的堤壩,之所以讓況楓、李青精神緊張,就是因為兩人都知道,順北城修建堤壩所用的材料,完全是弄虛作假,使用的也多是廢料,水泥成分極少。
再加上堤壩本身就容易產生蟻害……
因此,順北城的堤壩,其穩定性和牢固性,可能並不像外人所想象的那樣堅挺。
此時,就連況楓都沒有想到,洪峰會來得如此突然。
在他的預想當中,洪峰最起碼要等到水位超過警戒線之後才會形成。
他恍惚著問道:“支援部隊什麽時候趕到?”
“明早天亮之前,第六師與省警備區前來支援,帶頭的人……是徐德亮參謀長。”張泰仔細的說道。
況楓錯愕道:“徐參謀長?”
徐德亮是況楓所在的兩棲機械化步兵第六師的參謀長,級別比況楓要高出至少三個等級,而整個第六師就已經是上萬人打底,再加上省警備區的上千人,這樣大的陣勢,一下子讓況楓有些驚愕起來。
不過拋開這些不談,當聽說要等到天亮之前,部隊才能支援到地方的時候,況楓的臉上卻是明顯難看了起來:“這麽晚?從省軍區到順北,走高速的話,用不了一個晚上吧?”
“是這樣的,況團長,我剛剛收到消息——淮河水文站水位超出歷史最高水位,並在兩小時前出現潰口,因為當地人員撤離不及,整個周圍范圍地區都淹沒在洪水當中……目前據說傷亡慘重,二號首長很震怒,聲稱將對這次淮河堤壩潰堤事件追究到底……”
張泰解釋道:“我把電話打給部隊請求支援的時候,上頭一聽說咱們這裡的水位也超出了警戒線,所以就非常緊張,第一時間就緊急調動部隊人員前來支援,不過,因為支援部隊正在淮河水文站進行抗洪救災,短時間內可能抽不開身,所以才讓我們想辦法撐到明天早上……”
況楓的臉色更難看了。
開什麽玩笑,一千人,怎麽撐一個晚上?
鬼知道順北閘口什麽時候會承受不住洪峰的衝擊而出現潰口?
到時候,部隊這一千人,能抵擋得住這樣的災難嗎?
這完全是螳臂當車啊!
一瞬間,況楓隻感覺頭皮發麻。
在他的設想當中,如果決口潰堤的話,在潰口尚未擴散之際,找幾百號人上前抱住沙袋頂住,然後在讓人迅速往潰口投放沙袋、石塊,甚至是駁船、汽車,湧來阻擋水流……這樣的話,還是有一定幾率阻擋潰口擴大的,堅持到暴雨停歇,洪水退去,自然便是大功一件。
但是,這些狀況,卻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這幾百號人,能夠在潰口前,堅持到讓所有的沙袋、汽車投入到潰口當中……
而這個過程,最起碼需要幾個小時。
人是血肉之軀,而現場只有區區一千人,如果沒有支援的話,根本不可能堅持這麽久。
此時此刻,況楓隻感覺有心無力,原本消失下去的迅速撤離的想法,此時再次湧上心頭。
他今年二十五六歲,就已經是全國最年輕的副團長,被家裡的長輩們很是看好,可以說前程似錦,未來更是一片康莊大道。
如果在這裡出現了什麽閃失……
況楓手腳冰涼,仿佛是一頓當頭棒喝。
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這時,身為況楓的助手,排長張泰站在了面前上千名士兵面前,用力的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在磅礴大雨中,他氣沉丹田,把目前遭遇到的狀況說了一遍。
聽到堤壩很有可能在今晚出現潰口,整個士兵部隊,即便平時再熱血、再冷靜,此時也不由得微微騷動起來。
人們臉上有著很明顯的不安感。
張泰環視全場,忽然大聲說道:“兄弟們,保衛國家的時候到了!我們腳下站立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抗洪第一線!此時此刻,家鄉的人在看著我們,父母長輩在看著我們,全國人民都在看著我們!為什麽?因為我們是軍人,因為我們從國家成立以來,就是老百姓的保護神!我們既然選擇來當兵,就是為了這一天,能夠舍身報國!”
“有一種兵,可以不用保家衛國、保衛人民,那叫逃兵,逃避自己責任的兵!”
“你們願意做逃兵嗎?”
“你們願意眼睜睜看著我們身後的老弱病殘在洪水當中拚命掙扎嗎?”
“你們願意讓那些對我們寄予厚望的父老鄉親失望嗎?”
“你們願意背負千古罵名嗎?”
“你不站崗,我不站崗,誰來保衛祖國,誰來保衛家?”
“你不扛槍,我不扛槍,誰保衛咱媽媽,誰來保衛她!”
這一刻,暴雨傾盆。
張泰的嘶吼如同一道閃電,照亮所有人的內心。
大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打在張泰的臉上,也打濕了他的眼眶……
所有士兵都沒有說話,他們看著張泰,臉上流淌的,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兄弟們,給你們三十分鍾時間,給自己最想念的人寫一封信!三十分鍾,我希望能在這裡看到你們每一個人!每一個人!”
張泰一字一頓的道:“解散!”
下一刻,上千名戰士像是訝異了很久一般,齊聲大吼一聲。
緊接著,一個個便井然有序的按照部隊規定,步伐整齊的小跑回各自的營地帳篷當中……
另一邊,同樣站在雨幕當中看著這一幕的李青,心情複雜難言。
這是,最後一封信嗎?
這個時候,裴思濤拿著一件救生衣走了過來,一邊遞給李青,一邊感慨著說:“這些都是真正的軍人……”
“真正的軍人是什麽?”李青輕聲問道。
裴思濤一愣,而後肅然道:“戰死沙場,雖死猶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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