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深夜時分,喧鬧了一夜的滄浪園,漸漸安靜了下來。與會的賓客,此時已紛紛離開此處,回歸各家的府邸。 而在院中的望山樓裡,蕭璟正扶額坐在其間。
應酬之事乃天下最累人的事情,如今的他已有些精疲力竭了。
仆人見如此,便送來了一碗溫茶。
他接過來,就立即飲了幾口,這才覺著舒服了許多。
正在此時,陸康與衛成謀走了進來。
“總算是簽下了。”陸康說著坐了下來,而他手中的文書也隨之放在了茶幾上。
與他不同到來的衛成謀,坐在了他的下首。
一坐下,衛成謀也說道:“如今大功告成,總算是可以歇口氣了。”
說完,他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個時候,便有仆人為他二人送來了茶水。
兩人此時也顧不得許多,都揭蓋一飲而盡。
蕭璟隨後,輕聲問了一句:“那些糧商都簽字了?”
“都簽了。”陸康答著話,放下了茶碗,“不知子玉那邊是何情況?”
“我的擔子比你們輕些,喬、謝二家都答應了。”蕭璟說完,對著身邊的仆人又道,“去,把茶都給換了。”
隨後,便有仆人依著他的吩咐,給三人換來了新茶。
趁此機會,仆人便問詢了陸康。
待陸康點了頭,那仆人便將茶幾上的文書送去給了蕭璟。
蘇州世家雖多,可蕭、謝、喬、陸、衛五家卻是其中的翹楚。籌糧之事若他五家同意,其他世家便無人敢反對。而他三人便代表了五中之三,蕭、喬兩家又有聯姻,單一個謝家自然也不好反對此事。
因此這籌糧之事,最麻煩的還是那些糧商。
而如今,這些人已被陸康與衛成謀給收拾了。
自古有一通理,那便是貧不與富敵,賤不與貴爭。
這些商人都是知事曉理之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面對刺史府的強權,他們如今也隻得乖乖認了。
看了那文書後,蕭璟呼出來一口氣,他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面。
只是這一事了了,他心中卻有一事又起。
方才忙碌的時候,他已忘了衛玠,如今松閑下來,便又想起了那文章。
從袖口取出那紙文章後,蕭璟展於面前,又細細讀起。
此時,他心情與方才又有不同。
這次讀過後,更覺這文章擲地有聲,便連連點頭。
見他如此,陸康覺著奇怪,於是便問道:“子玉在看什麽?”
“一篇文章。”蕭璟說著,看向二人問道,“二位,可有興趣一觀?”
他這樣問,陸、衛二人便來了興趣。
見他兩人點頭,蕭璟就將文章遞給了仆人,轉送給兩人。
在二人讀那文章之時,蕭璟閉上雙眼,腦中在細細琢磨著。
過了一會,他睜開眼,便見陸、衛二人皆眉頭緊皺,坐在那閉口不言。
而那文章,則孤零零的放在了兩人中間的案幾上。
“二位,覺著這文章如何?”
他的問話,讓陸、衛二人回過了神。
“不好說,不好說阿。”陸康說著,苦笑了一下。
衛成謀也是滿臉苦澀,他歎了口氣道:“哎,這文章說的是實情阿。”
蕭璟聽罷,又問道:“二位,可識得此文出自何人的手筆?”
“這文章字跡奇特,立意更是特別。此等文章,在下生平僅見,
實在不知出自何人之手。”陸康說著,搖了搖頭。 蕭璟聽完,看向衛成謀道:“那衛兄呢?”
衛成謀隨即便答道:“我與季寧一樣,也是初次見這文章,並不認識寫這文章之人。”
“哦,如此便奇怪了。”
蕭璟說著,皺起了眉頭。
陸康見了,便問道:“如何奇怪了?”
“寫這文章之人與衛兄淵源頗深,衛兄,難道真不知嗎?”蕭璟說完,一臉疑惑的看向衛成謀。
他此言一出,引得杜康也轉頭望去。
衛成謀聽了,眉頭複起,拿起那紙文章,又細看了一會。
可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這字跡如此奇特,在下確是初次見到。”
“既如此,便罷了。”見他否認,蕭璟並未追問,只是又說道,“寫這文章之人,我已請到了後院,二位仁兄,可願隨我與之一會?”
“既是有緣一見,在下自然是願意的。”杜康隨即就答應了。
蕭璟聞之微微頷首,之後,又問了衛成謀:“那衛兄呢?”
衛成謀也是點頭:“當然要見,這文章如此犀利,在下還真想知道,是哪位故人的手筆。”
“既如此,二位就請隨我來吧。”
說著,蕭璟站起了身,引著兩人離開了此處。
外間已是一片漆黑,只有幾盞燈火照亮著去路。
那秋晚悲風從水上吹來,將三人身上的酒氣悉數帶走,人的精神氣也就隨之回來了。
不多時,這燈火就到了那清香園。
一入院中,月桂的暗香就飄了過來,隨後,那琴聲也飄了過來。
聞得這琴聲,燈火便停住了。
在那半醉半醒之中,他們被這琴聲帶入了幻境,三人的面前仿佛出現了高山,出現了流水。
隨著琴聲的律動, 那夢中的流水從高山上奔流而下,最後匯入了山澗的深潭中。
“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風酒一樽。醉後曲肱林下臥,此生榮辱不須論。”牟融的半闕詩從陸康口中緩緩而出,“好曲、好曲,世侄女這曲高山流水,還真有當年伯牙之風。”
他這溢美之詞,蕭璟聽了,便笑著說道:“陸兄過譽了,伯牙之音,千古絕唱,小女窮極一生若能及上伯牙半分,便是她的造化了。”
說完,他腦中思緒飛起。
高山流水乃知音之曲,見女兒如今在內室彈奏此曲,他便猜得了幾分女兒的心思。
“陸兄所言非虛,子玉太過謙虛了。”見二人開了口,衛成謀便也言道,“世侄女如今能有這份琴力,想必也是天賦使然,日後未必就不能成一位當代女伯牙。”
說完,他呵呵笑了。
蕭璟也跟著,露出了笑容:“希望如此。”
他的女兒蕭敏月自從傷了腿,便足不出戶。
這位常年居於內室的小娘子,對其他事物皆無愛,唯獨對這琴藝一道情有獨鍾,這也是一種寄情於物的表現。
蕭璟作為父親,深知此事,故而如今才有此願。
此時,琴聲依舊,三人的敘話便停了。
他們站在那裡,靜靜傾聽著。
在這皓月之下,月桂之旁,清澈見底的湖水在靜靜的流淌,動人心弦的琴聲,如泣如訴,悠遠飄蕩,真是月夕花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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