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來時那般無聲無息,夏爾被巨大的轟鳴聲分了心神,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莫亞早已離去。
震動還在持續,遁尋著力量的源頭,夏爾來到了女神殿,卻意外的看到了獨自矗立的西斯塔爾。
面無表情的金發精靈靜靜的站著,目光凝視著一點點坍塌的神殿。有那麽一瞬,夏爾把他與在布諾薩斯訣別的拉法重合。
兩道身影都是那麽的孤單、絕望。
“為什麽……”雖然暫時散失了元素之力,但這並不代表夏爾感覺不出讓女神坍塌的力量正是來自西斯塔爾。
“沒有女神的殿堂,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既然放不下,為什麽不和她一起走。”梅裡城再也感受不到莫亞的力量,似曾相識的場景讓她恍然明白莫亞離開的原因。
與羅蘭一樣,為了在黑德蘭爾不斷靠近的侵蝕下,為了支撐這個世界繼續存在,作為黑暗系最強的神祇,她履行了身為神的義務。
有多少人知道,六十一柱神的真正意義,支撐世界之柱。
在膜拜、向往、祈禱的背後,又有多少人真心的祭祀。
“我是僅存的大精靈,在身為精靈王的拉法沉睡後,必須代替他支配元素精靈。若是隨莫亞同去,只會加速這個世界的消亡。她不想在與羅蘭返回時,看到的是一個荒蕪而沒有生機的安尼西亞。”
捂住顫抖的雙唇,夏爾一步步後退。
我難道,錯認了他們嗎……
莫亞與西斯塔爾,這對在她記憶中冷漠而決然的夫妻。
冷情冷性,自私自利是她對於他們的批判與感觸。
“路德維西雖遺傳了我與莫亞的力量和部分脾性,卻有一顆封閉而極端的心。此時此刻,你該待在他身邊,以防那孩子胡思亂想。”
“他明明是……為什麽你們願意把他生下來?”猶豫許久,夏爾終還是沒有止住心頭的疑惑。
“她告訴你的麽。”西斯塔爾終於回頭,與天空一般蔚藍的雙瞳沒有焦距的掃視過。
“是,臨行前說的……”
“我們曾發過誓,不會孕育後代,因為兩個濃至極點的血統只會誕下更為純粹的神族。為了在疑心重的拉法眼皮底下苟且偷生,為了暗夜精靈,為了……能兌現一起活下去的的願望,我們都不得不把這個來自黑德蘭爾的靈魂以肉體的方式降生。他本該只是一縷如亡魂般的黑暗物質,吞噬一切生命,就像他的源地黑德蘭爾一樣。看到那雙魔眼了吧,那是以肉體降生後殘留的特征,即便是我和莫亞,亦無法完全封住這股破壞和吞噬的力量。
所幸的是,高等智慧體帶來了新的改觀,隨著他一天天成長,自我約束力的一點點增強,我們也漸漸找到了控制並隔絕黑德蘭爾的希望。未曾想到……漫長的等待讓拉法漸漸失了耐心,因為黑德蘭爾的侵蝕首先威脅到的,是羅蘭。為了保全路德維西,我和莫亞做了各種嘗試,讓他流放北大陸,與龍族締結血盟……甚至是封住九成力量,都未能消除拉法將他鏟除的決心。”
第一次,她第一次看到西斯塔爾如此長篇大論。
“為了製止引發一切騷亂的根源,羅蘭以自己為餌進入異界,才使路德維西又一次從消亡的邊緣揀回一條命。”
“為什麽不讓他知道,你們是如此的關心愛護他,為什麽總是要讓以為……你們討厭他。”這根本不是誤會,是有心為之。
難道這對父母不知道,這樣做,只會讓他們悉心保護的孩子變得越來越難以管束,在瘋狂和絕望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這次西斯塔爾沒有答話,沉默了好一會,他才再次開口。
“我與莫亞是在沒有雙親的環境中成長,這樣的性格原本就不適合做為人父母,不想讓他養成像安雅那般懦弱的性格,卻不料在一次次磨練中,傷了他。錯誤已經鑄成,等想補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隱藏在他體內的負面力量使這孩子的心性變得血腥好鬥,雖說這是黑暗一族所具備的正常性格,但惟獨他不可以。性格上的偏差越厲害,越會吸入更多來自黑德蘭爾的力量。”
夏爾痛苦地閉上眼。
是了,這便是造成一切的起源,是一個接一個悲劇的溫床。
“莫亞以自己代替路德維西犯下的錯誤進行償還,菲莉西婭……能原諒他嗎?”
“我需要的不是償還, 而他……也不宵原諒。”已經發生的,已經失去的,都已經無可挽回,即便她可以放下弑母之仇,他亦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尤金想要的,只有扭轉命運。其余的一切在他眼裡,不過是螻蟻和塵埃。
“縱然本體是吞噬一切的黑暗物質,但他已經以肉體的方式降生,具有了靈性。為什麽不可以接受他的全部。你們是血盟,是這世上最為親近的契約者。”
看著夏爾連連搖頭,西斯塔爾感到費解,話說到這份上,為什麽她還是不願意接受自己的規勸。既然從莫亞那裡得知了真相,就更該清楚要如何做才能讓世界得以延續。
“兩年前,當羅蘭為了挽救萬物生靈而去了異界,我就暗暗做了一個決定。無論是身為菲莉西婭還是以夏爾之名,都隻活百歲。看多了神族所謂的不老不死,與凡人的苦短人生,我選擇生如夏花般極洵,而不是長生種的漫長無聊。
這也是為什麽我能活到現在的真正理由,尤金為對抗命運而不惜鏟除任何阻擋他障礙,這種扭曲的思想已經無法修正,我也無意改變他。畢竟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乘現在他還保留著不少對父母的尊敬之情,多給他一些父母該給的情感與關懷。百年之期一到,這血盟解除之際,再沒誰可以壓製他那顆早已身陷黑暗的心。”
西斯塔爾渙散的眸子終於有了焦距,怔怔的看著夏爾,仿佛第一次見到她。
也就在這時候,夏爾身旁浮光微閃,接著是一句帶著難以置信的低吼。
“為什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