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自進入五芒星塔後就取下的面具。
夏爾輕撫著以神語銘刻的咒文,目光由柔和漸漸變得嚴厲。
“團長,我已經通過試煉了。”
“啊?是的。”突然被叫到名字,艾倫先是一呆,隨後趕緊答話。
“也就是說我保留了擁有這塊面具的資格?”
“當然,大公既然已經通過了由羅蘭閣下布下的最後考驗,從今天起,您就是塔拉夏的新會長,自然能持有那張象征身份的面具。”躬身行禮,艾倫望向夏爾的目光中帶著難掩的期待。
塔拉夏名譽會長一職空置千年之久,間接導致了繼任的四大首領之間多次明爭暗鬥,由羅蘭之子來繼承的話,今後無論換誰繼承首領都不會再有怨言了吧。
畢竟大公也通過了心之塚的考驗,那是歷任首領都無法完成的試煉。
“團長,我想召集塔拉夏的所有主事者。”
“這……”艾倫面上的喜悅之色緩緩褪去,夏爾話中的含義讓他生出隱憂。
雖說羅蘭在的時候也極少干涉塔拉夏的內部管理,大公剛接手會長就想控制塔拉夏,恐怕塞巴斯那家夥會反對吧。
“叩!叩!”
大門處傳來敲擊聲,不知何時到來的塞巴斯帶領著一名年過五旬的老者站在尤金身後。
“既然闖塔成功,就請新會長與大家見個面吧。”塞巴斯這番話讓艾倫明白為什麽身為教官的他會輕易認輸,既然四大首領中最具戰力的自己和弗郎西斯相繼失敗,素有狡狐之稱的他斷然不會直接硬碰硬,畢竟是人類之軀。
在尚未清楚大公的真正實力前,塞巴斯肯定不會自己動手。他要糾集長老們給新會長一個下馬威,畢竟塔拉夏從建立之初,就是由四大首領和長老維持運作。
將面具緩緩帶上,夏爾直視所有期待他答案的人。
“正好,我也想和管理塔拉夏的各位掌權者見上一面。”
爽快程度讓已經做好幫她頂下這次鴻門宴的尤金皺感到詫異。
他太理解這個小鬼頭了。
懦弱、膽怯、害怕麻煩,總是逃避自己命運和職責,為什麽會突然……
正思索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夏爾突然改變想法,就見她快步從自己身邊走過。
看都不看我一眼……
又一次的驚異之舉讓尤金皺緊眉頭。
那家夥,似乎……發生了一些我不喜歡的轉變,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不安的種子要在萌芽前徹底根除。
這樣想著,尤金陰沉著臉跟了上去。
“陛下。”
已經走到門邊的夏爾突然停下腳步,她的舉動讓已經做好帶路準備的塞巴斯及艾倫側目,也讓幾乎被諸人遺忘的龍皇從沉思中抬頭。
“馬上,就是春天了。”雖然沒有轉身直視,可溫柔的語氣透過面具傳遞出來,盡管聲音有點悶,但依然無損她的心意;“聽說埃寧多緹亞四季如春,島上有常開不敗的金色堇。就不知道您兩年前的邀約,是否還算數?”
怔怔的凝視著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沙達斯回予他來到希塔恩後第一個由心而發的笑;“無論什麽時候,通往龍島的通路都隨時為你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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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芒塔西斜對的著的街道,矗立著一幢比四周房屋都高出許多的建築,羅德裡根的式樣足已說明它的古老。
這是塔拉夏商業協會的新總部,因為金與銀之塔過與危險才重新修葺。
隸屬四大首領旗下的各個機構負責人在鍾聲響起後就從城市的四面八方雲集而來。
那鍾聲並不是為報時而響,只有在有人闖塔才會開始記時的五芒鍾隻為勝利者而敲響。
當鍾聲響起,也就意味著空置了千年之久的會長誕生了。
人生鼎沸的議事大廳內,長老們圍坐成一個圓,在圓心之中,是五張黑曜石的座椅,排列成五芒星狀的椅子象征著五位首領。
人們紛紛議論,這次究竟是誰成功闖塔。
四大首領內部鬥了很久,一直沒分出勝負。雖說並沒讓塔拉夏因此分裂,但首領間的明爭暗鬥還是會影響到各自旗下的組織合作。
如果能把會長定下來,也不失解決長久以來的內鬥的好方法。
“安靜。”
塞巴斯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身為首領的威信很快就讓議事廳啞雀無聲。
他側身,讓尾隨在後面的夏爾進入眾人視線。
“弗洛倫西大公!”
有眼尖的人立刻認出了夏爾所帶的面具,獨一無二的‘那塔拉夏’可是塔拉夏的標志之一,與五芒星享有同等地位。
長老們臉色不佳的注視著默不吭聲的夏爾,帶著審視、猜忌和不安。
“我想,不需要我說你們都知道這一位大人的身份。”塞巴斯略微停頓,然後用比之前更大的嗓音繼續;“容我向諸位介紹,夏爾·希太因·弗洛倫西,我們的新會長,第二任那塔拉夏。”
“什麽!”
“騙人的吧!”
“這怎麽可能?”
驚呼聲四起,別說是各機構負責人,就連長老團都瞪大眼睛,看著語出驚人的塞巴斯,仿佛他剛才說了一通笑話而不是事實。
“怎麽,各位不相信嗎?”看達到了自己預先的效果,塞巴斯在人群中又丟下一枚重磅炸彈;“這次四首領聚集並不是為了爭奪會長一職,而是迎接來自弗洛倫西大公的挑戰。”
“果然是這樣……”長老波克斯揉爛手裡的卷軸,上面記載著他收集到大公入城的情報。
原本以為弗洛倫西這次來是為了見證新會長的誕生,卻沒有料到,他是來挑戰的。
“恕我不敬,弗洛倫西從來不干涉塔拉夏的內政,就算貴為龍神使者,恐怕也沒理由競選會長一職。”另一位長老薩克沉不住氣,起身發問。
“確實,弗洛倫西是絕對中立的代表。”沉寂許久,夏爾終於開口,她向前跨出一步;“但是,諸位是否忘了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麽?”薩克沒想到會被反問。
“塔拉夏成立的理由!”夏爾的低喝讓在坐之人無不微震。
“建造出一個能提供血翼與連黑暗一族都不能接受的特殊群體的棲身之所。以中立者的身份,讓這個族群能存在下去的安身之地。無需國土,無需貴族,即便被自己所屬的族群所拋棄,依然可以繼續存活,這就是塔拉夏存在的全部意義!我為什麽要接受由四大首領發起的挑戰邀請,不正是因為塔拉夏已經喪失了最初的信念,已經完全屏棄了曾經的榮耀嗎?”
“大公,我們是……”長老唯一的女性埃斯塔剛想辯解,就被接下來的一席話逼的啞口無言。
“我繼任弗洛倫西僅兩年時間,親眼目睹了數次塔拉夏干涉人類王國內政,操縱黑市,販賣奴隸的事實。沒錯,黑暗一族行事無需道德束縛,更不需要衛道人士橫加批判,但是,你們現在的所做所為,完全違反了塔拉夏建立的本意。”
塞巴斯驚訝地看著站在面前的少年,在之前的印象中,他是個身體瘦弱,性格多疑的年輕人。雖然頂著弗洛倫西的光環,卻遠沒有現在這樣成熟的心志。
難道計劃從一開始就出錯了,大公掩飾了自己的真實性情?
“即便現在的發展違背了建立之初的本意,但我並不認為現在的塔拉夏有什麽不好。”作為長老之首的波克斯起身發言。
“是嗎?那麽,請這位長老告訴我,如果塔拉夏從一開始就打算好以經濟控制各國,暗中挑唆皇室爭鬥,試問,三千年前的神聖帝國和光明教會能容許塔拉夏發展壯大?你們這些人類真的會加盟到這個一開始被視做邪惡亡靈的組織?”
“呃……”波克斯無從反駁,只能悶悶的坐下。
沒錯,他雖然是長老,卻是個地道的人類。
作為尼奧貴族的他,正是因為看中塔拉夏的特權才會加入,為自己和家族謀取利益。
“塔拉夏已經從內部壞死了,就像果樹一樣,如果不把引發病變的蟲子剔除,這個你們千方百計擠身進入的淘金之所將會日漸衰敗,直至完全腐爛。”
“那……按照大公的意思,該怎麽辦?”塞巴斯依然稱夏爾為大公,表明了他雖然嘴上恭敬,實際上卻並不承認她作為會長的事實。
“我不懂你們內部的運作,而且我本身也沒有管理方面的才能。但我依然希望塔拉夏能監守建立之時的誓言,不要過多的參與到各國的權利爭鬥中去。”夏爾的話讓站在她身後的艾倫連連搖頭。
塞巴斯不會同意的。
身為‘教官’的他,負責收集情報,自然難免會有許多國家糾葛不清。加上奧比早就卸任‘商人’一職,他的職權由長老和各地商會會長共同管理。大公剛一上任就想改變塔拉夏多年來的運行機制,恐怕會遭到會內各派的一直抵觸吧。
“名譽會長雖是個空銜, 也不參與塔拉夏內部管理,但請各位不要忘了我的另一個身份。”反著冷光的面具讓所有人都心裡一驚。
他們當然沒忘。
“我是弗洛倫西,絕對中立的監視者,不會放任任何能影響到地上界和平的不安定因素。塔拉夏與我母親淵源不淺,我不希望這個與她名字劃上等號的組織終結在弗洛倫西的權限下,這也是我之所以接受四位首領邀戰的原因。”
夏爾的話讓尤金連聲冷笑。
越來越狡猾了,那小鬼。
從把所有表情都放在臉上的幼稚,到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謊,的確是成長了不少。
他是否太過放縱,以至於讓她有了現在的轉變……
“怎麽辦?”
長老們相互對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弗洛倫西原本就可以直接調派以成龍為單位的戰力,塔拉夏在太陽歷早期的壯大跟前大公脫不了關聯,正是因為他和羅蘭關系,帝國和教會才默許了塔拉夏的日漸擴張。
現在的大公繼承了羅蘭原有的職權,可以不經教會直接調動聖龍騎士團,那可是帝國三分之一的騎兵啊。就算是皇帝,也不敢正面忤逆的存在……
哪怕塔拉夏根基再深,也不能和神權抗衡。這是鐵律,是安尼西亞的法則。
“依您的意思辦吧,會長。”塞巴斯沉吟許久,最終隻得做出讓步。
他的退讓,另長老們更加沒有堅持的理由。
“我們有沒有異議,會長。”
恭敬的稱謂並沒有讓夏爾高興,隱藏在面具下的,是深深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