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諾薩斯龍神殿,自從被剝奪了“聖殿”稱號後,這裡冷清了許多。
信徒都轉投到附近其他的神殿,很少有人願意再來這個曾經被龍罰的宗教聖地。
清晨,克魯尼恩正在進行每日的晨禱。
今天是拍賣會舉行的第二天,按照協議,舉辦地的所有神殿都要暫時關閉,禁止接受朝拜。
雖然這對原本就極少有訪客的龍神來說並沒有多少影響,可當首席牧師波澤爾急匆匆地跑進祈禱室時,克魯尼恩還是停止祈禱,轉過身詢問;“什麽事如此慌張?”
“大神官……您快去迎接吧。”急急喘了幾口氣,波澤爾的表情在欣喜、激動、不安以及恐懼中轉換。
這讓克魯尼恩不禁感到詫異,一個人的臉上怎麽能同時表現出這麽多情感?
“什麽?”撩起長袍,大神官快步向大殿方向走去,他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麽讓自己的首席牧師如此慌亂。
供奉著龍神雕像的主殿肅穆而莊嚴,身著白袍的低階牧師們跪伏在兩側,這讓從側門進入的克魯尼恩越發覺得驚奇。
龍神作為最高主神,其聖職者連一國之君都無需行禮……是誰,能讓他們集體跪伏。
帶著疑惑與期盼,他將目光轉向唯一站立的身影。
起先,克魯尼恩以為自己看到一名女性,但隨後,聽到他腳步聲轉過頭的來訪者讓大神官手裡握著的權杖掉到地上,發出“哐”地一聲脆響。
他看不到染血的衣服,看不到皺緊的眉頭,兩眼之中只有那枚略顯猙獰的印記。
“我是夏爾·希太因·弗洛倫西。”簡單的介紹,樣貌如精靈的少年昭告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大公……”是新上任的弗洛倫西二世,數日前就聽到傳聞了,上任大公的唯一子嗣,剛在帝都為格瑞恩親王舉行過授冠儀式。
單膝跪地的克魯尼恩內心焦急而惶恐,不知道這名年輕的龍神使者又會給帕菲斯帶來怎樣的懲罰。
“準備一下,我要在這裡召開一個公開的審判會。”
“這裡?帕菲斯?”克魯尼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從聖殿資格被被剝奪後,受到弗洛倫西厭惡的帕菲斯就已經淪落為無人光顧的禁地。
現在,新任大公居然說要在這裡召開審判會,那是不是說明,帕菲斯可以恢復往昔的榮光?
“弗洛倫西這頭銜父親已經傳授給我,從此不再管理地上的事務,所以你不必擔心是否會違反他的禁令。”聽說過關於三十六年前的龍罰之事,夏爾知道大神官在顧忌什麽;“帝國和教會的特使一兩日內就會抵達,動作要快。”
若不是波澤爾輕晃自己的手臂,克魯尼恩還以為他在做夢。
看了看下擺上被濺到的鮮血,她又補了一句;“在這期間,給我找個安靜的房間,順便拿件乾淨的袍子。”
回過神來的克魯尼恩連忙吩咐波澤而去安排審訊的相關事宜,自己則帶領著夏爾向後殿走去,那裡有專門的休憩場所。
“就是這兒了。”
推開塵封已久的房間,克魯尼恩感慨萬千,三十六年前,就是在這裡發生了誰都沒料想到的竊蛋事件,丟失了寶貴子嗣的龍皇無比震怒,撤消了給予帕菲斯的聖地封號,也讓信徒從此遠離。
夏爾的目光隨意一掃,發現這個小小的偏室設計和布置得十分奢華。應該是無人居住的房間雖然一塵不染,卻有些凌亂。
接過牧師遞來的白袍,
夏爾揮手示意她要獨自休息。 克魯尼恩不敢多滯留,也一道離開了。
脫下身上的長袍,看著烏黑的血漬,夏爾好不容易平服的心情再起波瀾。
掏出銀質面具,輕撫著它光滑的表面,夏爾腦海中不時閃現兒時與母親相處的點點滴滴。
懼怕父親的時候,被責罵的時候,被亞德爾戲弄的時候,都是她耐心而溫和的勸解、安慰。
就算是在作出自我犧牲的決定後,也一直沒有想過,第一個離開的……會是她。
母親……
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夏爾難以抑製悲傷,在無人之所放聲哭泣。
要堅強!
盡管如此告戒自己,盡管努力想壓下對母親的思念,可聽到她把自己祭祀掉的消息還是如同在心頭捅了一個無法愈合的傷口。
思念的盡頭,是父親從未表達出來的悲涼。
他那麽強,那麽傲,卻無法讓母親留下。最痛苦的人,應該是他吧。
想起離別時父親第一次表現出對自己的在意,眼淚再一次模糊了雙眼。
或許只是她從未察覺,他一直有關心自己。
[別想太多,拉法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盡管他很在意你,卻總是要用另外一種別扭而極端的方法來顯示。]多年前,母親的話還留在記憶裡。
也許……真是她所說的那般,父親不過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他之所以總是責罵,也許是對她差勁的表現感到失望而已。
也許……不,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母親走了,父親為了將她帶回來,也陷入了漫長的沉眠。
要想幫忙,唯一的辦法只有通過尋找太古時期遺留在地上界的龍神之力。可是,她的力量這麽弱又怎麽能完成父親的囑托。
就算是尤金還在,也不能信任。
父親一再的交代,不要和那家夥牽扯太多。
因為他太危險……
但是……隻依靠現有的力量,又怎麽能完成這艱巨的任務。
苦惱和焦急壓得她無法喘息,滿心滿眼都是如何讓母親能早日回來的念頭。
直到敲門聲響起,傳來大神官的聲音,夏爾才突然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