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上近九點,林傑來到大學醫學院綜合實驗樓的頂層實驗室,發現除了陳秋華外,方含蕊、高彥紅、趙芳幾人也在。
“你們怎麽也來了?都沒事嗎?”
方含蕊率先回道:“老師,裴海平醫生的大名,我也是聽過的,就想著過來認識一下。”
“高彥紅和趙芳兩位師妹,已經向醫院指導老師請過假了。”
“她們的主攻方向,就是心外,這麽一個學習和開眼界的機會,總不能讓她們錯過吧?”
林傑不置可否,看向陳秋華,問:“豬心呢?”
陳秋華一指旁邊的冷藏箱,道:“都在這裡呢,天還沒亮,我就去郊外的屠宰場弄來的。”
“都是從活豬上取下來的,最後的處理,是我親自動的手。”
“一共十個,夠了吧?”
林傑搖頭道:“用不了這麽多。”
他看向高彥紅和趙芳,說:“等下,剩下的豬心,你們就帶回去吧。”
“平時多用豬心練練手,之後,還能鹵個豬心或煲個豬心湯補一補,有用有吃也不浪費。”
“是,老師!”高彥紅和趙芳齊齊應道。
方含蕊笑嘻嘻的問:“老師,您的手術技能,可都是在雞鴨鵝兔等動物身上練出來的。”
“這些練手的動物,您天天吃,有沒有吃膩啊?”
這個……
當時的借口之詞,如今已經成為了林傑身上的一個標簽。
當然,以林傑今時今日的地位,無人帶有嘲諷之意,反而成了一些醫學院老師激勵學生們上進的一件趣事。
而且網上還有一個林傑“庖丁解雞”的視頻。
那是在好事者安可夢的鼓動下,拍攝並發到網上去的。
當時,林傑也沒有在意,權當做自己那一番解釋的例證。
只是,這個視頻,流傳的比較火,成了一些人挑戰的對象。
時不時的就有醫生、甚至是廚師,拍一個庖丁解雞的視頻,傳到網上。
到目前為止,無論是解剖用時,還是解出的雞骨完整度等方面,都還沒有人超越林傑。
林傑一臉回憶的神色,輕聲道:“我那時的經濟條件,還有身體條件,雞鴨鵝等,都是不常吃的。”
方含蕊就是一怔,意識到了自己的隨意,急忙道:“對不起,老師,我……”
林傑輕輕的一擺手,故作感慨的說:“沒有什麽,過去的苦難,才造就了現在的我。”
“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實際練手所用的雞鴨鵝等並不多。”
“其實,都是靠這……”
他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說:“當時,或許是受身體受限,我去不了外面的世界,就常常靠自己的想象來彌補。”
“這就造成了我的場景化、形象化思維非常好,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白日做夢。”
見方含蕊、高彥紅和趙芳幾人聽的認真,林傑繼續道:“到了現在,我可以在腦海中完整的模擬出一例手術,可以說是達到栩栩如生的程度。”
“數次模擬之後,我才會選擇一個最優的手術方案,在現實手術中實行。”
方含蕊有些恍然的道:“怪不得呢。每次看老師您做手術,都感覺手術過程特別的流暢,沒有絲毫的拖遝。”
“您開始的一些讓我們感覺意外的行刀或切口,也和手術的中後程的一些處理相呼應,讓我們驚歎不已。”
“原來,老師您早就通過這種模擬方式,對整場手術熟記於心,統籌規劃了。”
陳秋華也開口道:“這中形象化的思維能力,應該屬於林醫生的強大天賦之一了。”
“你們在平日也可是試著練習一下。
”“這種思維能力,是可以鍛煉的。”
“再者,在腦海中先預演上幾遍,真正拿手術刀時,就不會那麽緊張了。”
高彥紅和趙芳兩人就像小雞吃米一樣,頻頻點頭。
這時,有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林傑看向門外,就見一位四十幾歲的男子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容貌普通的男子,一米七出頭,剃著剛硬的短發,穿著一身休閑西裝,除了臉比較長外,幾乎沒有什麽特別讓人注意的地方。
“裴醫生?”
“林醫生?”
兩人各自詢問了一句,又各自點點頭。
裴海平打量著林傑。
如果不是任教授再三保證,他是真的不相信,這個看上去就是一個俊秀的大學青年,竟然擁有那麽高的醫術。
他看了看實驗室的環境,笑道:“安排在這裡會面,正合我的心意。”
“林醫生,我們也不必廢話了,你有什麽安排,就直接擺出來吧。”
“好!”
林傑簡單的回了一聲,然後吩咐道:“方含蕊、高彥紅、趙芳,整理好三個解剖實驗桌,各擺放一顆豬心,還有一套基本的手術工具。”
他又看向裴海平,說:“裴醫生,我們去隔壁換衣服吧!”
“陳醫生,你也來!”
被點名的陳秋華,顛顛的跟在了兩人身後。
等換好消毒服,戴上橡膠手套的三人,去而複返,方含蕊、高彥紅、趙芳已經整理好了三張實驗桌。
每張桌子上擺放著兩個無菌托盤,一個放著一顆新鮮豬心,一個放著一套手術器械。
裴海平滿意的點點頭,說:“林醫生,說一下規則吧!”
林傑來到一張實驗桌前,隨手拿起一柄手術刀,就在豬心上深深的劃了幾刀。
這顆豬心在鋒銳的手術刀之下,立時分成了五六瓣。
然後,他又把另外兩顆豬心也照此處理。
做好之後,林傑把手術刀放回托盤,對裴海平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我們要做的就是縫合。”
“裴醫生,請!”
當下,裴海平也不廢話,直接來到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張實驗桌。
陳秋華也跑到了第三張實驗桌那裡。
林傑也站在了實驗桌前,與裴海平對視了一眼,頜首道:“開始吧!”
說完這話,他拿起手術鑷,持針器,開始對付眼前這一顆剛被自己切壞的豬心……
方含蕊、高彥紅、趙芳站在三張實驗桌前,近距離的看著三人同場競技,興奮的眼睛冒光,呼吸都急促了許多。
內行看門道。
她們看得出來,林傑看似隨意的劃拉了幾刀,其實並不隨意。
這幾刀切開了心房心室,切開了房間隔室間隔,還縱切橫切的切開了瓣膜,還用幾種不同的方式,切開了粗細不同的冠狀動脈血管。
可以說,心臟手術中可能需要用到的縫合方法和縫合技巧,都在林傑這看似簡單的幾刀中體現了出來。
高彥紅剛開始還在林傑、裴海平、陳秋華三人的試驗台前,來回走動,恨不得趴在豬心前,用最短的距離,觀摩學習三人的縫合技法。
漸漸的,她就不再去陳秋華的實驗桌了。
她看得出來,陳秋華的基本功極為扎實熟練,技巧也比自己高出不止一籌。
然則,在兩位高手的映襯下,陳秋華的縫合手法,就顯得晦澀許多,給人一種憋氣不舒服的感覺。
這種寶貴的時刻,自然是多多學習高手的技法。
高彥紅站在了林傑和裴海平兩張實驗桌前方的中央位置,不時左右擺頭。
裴海平的縫合手法……
高彥紅注意到,裴海平雙臂擺動的動作幅度,還有手腕的起伏,都要比老師大的多。
縫合線不時被高高的拉起,給人以大氣磅礴,揮灑自如之感。
而老師手法,一如既往,如小橋流水,躍動自然,看著賞心悅目。
又觀察了一段時間,高彥紅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裴海平縫合不同的部位時,已經換了好幾種有針對性的縫合技法。
以她的眼光和見識來看,這縫合法的選擇,如教科書那樣經典,且在具體的縫合上,處理的相當完美,有一種不可超越的感覺。
而老師的處理,她就有些看不懂了。
縫合心臟瓣膜,縫合血管,似乎在手法上沒什麽區別,只是在縫合線的選擇,還有縫合間隔和跨度上有所區別而已。
老師這是用一套手法打天下?
高彥紅深知, 心臟不同的部位,對縫合的力度和深度,還有吻合精度等的要求,有著差異顯著的區別。
隻用采用有針對性的縫合法,才能最大程度實現這要求。
老師的醫術如此高明,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
高彥紅不再關注裴海平,而是來到了林傑近前,全神貫注的觀察他的胳膊和手上的動作。
慢慢的,她察覺到一點區別。
老師在開始縫合豬心另一部位時,肘部提高了一些,手腕卻下壓了一些,似乎動作幅度也大了一些……
連續觀看了林傑換手幾個縫合部位,高彥紅終於確定,老師是通過縫合胳膊和手腕姿勢的變化,來調整縫合技法的……
三人當中,林傑算先放下了手術鑷和持針器,減掉了多余的縫合線。
五六分鍾之後,裴海平也宣告完成。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滿頭大汗的陳秋華,也放下了手中的器械。
裴海平語氣淡淡又自信的道:“林醫生,不知如何評判呢?”
“是我們相互檢查嗎?”
林傑搖搖頭,說:“所有的技法,最終目的,就是讓心臟恢復原本的功能。”
“我們用實踐來檢驗。”
“方含蕊、高彥紅、趙芳,給三顆心臟接通人工泵和血液循環機,讓它們重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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