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拖著行李回到故鄉的小鄉村時,父親一楞。家裡人還以為我會超期服役,卻沒有想到我會退伍回家。就在之前的一個月,中隊長和指導員還找我談過話,希望我能再留一年,來年繼續報考軍校。我思量再三,還是決定早點退役,軍校考試落榜,對我打擊有點大。還不如早點回到地方,早一點找個出路。
家鄉的小鄉村沒有什麽變化,雖然日子相比前幾年要過的好一點,但依然僅僅是解決了溫飽。村間的那條土路,還如同三年前一樣,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泥濘難行。村口,一夥年輕人身著舊棉襖,圍在牆頭,曬著太陽,推著牌九。農村,沒有什麽娛樂,唯一的消遣,就是打牌、喝酒。要說唯一的變化就是我家後門的村小學搬走了,搬到了公路旁邊的新校區。父親和我生活在那幾間土坯房裡面,時值隆冬,外面零下十幾度,屋子裡面生了煤爐,取暖,做飯都要靠它。附近的鄰居大多都修了磚瓦房,可我家卻還是那幾間土房。我五歲那年,母親病逝,是父親一把屎一把尿,既當爹又當媽,含辛茹苦的把我們姐弟三拉扯成人。後來,大哥考上了師范,在離家十裡外的鄉村小學教書,一個星期隻能回來一次。姐姐也嫁到了我們村,好歹有個照應。從上初中到高中,我一直住讀,一周回來一次。母親去世那年,父親才42歲,有人勸著再找一個,但家裡窮,又有三個孩子,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父親一個人獨居生活,雖然有時候姐姐會過來幫忙弄點吃的,但姐姐畢竟有自己的家庭,不可能天天過來,父親一個人就天天下點掛面,或者幾個饅頭,兌付著過。每每想起這些,我就心頭一酸,眼淚直滴。
回家之後,我基本上不出門。左鄰右舍都知道我回來了,我卻閉門不出。從小學到初中,我在我們村都是成績最好的,小學升初中,我是我們鄉上的第一名,市裡中學發來了錄取通知書,家裡窮,沒有去上。中考又差幾分沒有考上中專,考到了市裡面的高中,高二那年一場大病,選擇了修學。那年冬天,我毅然選擇了當兵,沒有想到考軍校也落榜了。也許這就是命吧,村裡人都感歎,說我命運不濟。這次回來,村裡人勸父親早點給我說門親事,好讓我安心在家入農。
父親知道我不想當在家入農,多次托在市裡當官的舅舅給我謀一份差事,但我是農村兵退伍,不在安置之列,一時解決不了編制問題。村小學的老校長,聽說我回來了,給父親說,要不讓我到村小學去當民辦老師,我說先等等看吧。我決定自己先去找找工作。
憑著自己在部隊發表的幾十篇新聞稿件,我決定去當地報社去應聘記者。我貿貿然地闖進了當地報社總編的辦公室,總編對我很客氣,認真地翻閱了我在部隊發表的新聞作品。但是告訴我,沒有辦法錄用,因為我沒有文憑。就在這時,當地一位酒廠的老板過來,看見了我的作品,問我有沒有興趣過去給他當秘書,我說我考慮一下,那位老板給我三天時間,如果願意就直接去找他。
那個酒廠在當地還有點名氣,但是在我們下面的縣裡面。
就在這時,另一個鄉的戰友小張,找到我們家。
”想不想出去闖闖?我們殺回武漢去!“小張勸我。
”讓我想想!“
小張見我有點猶豫,讓我考慮考慮。並約好三天之後,在火車站碰頭。
小張走後,我思來想去,決定與其在老家一事無成,還不是趁年輕出去搏一把。
當我把決定告訴父親時,父親沉默了半天。我知道,他心裡面一百個不願意,好不容易盼著兒子回來了,可以相依為命,好好過日了。可我偏偏是個不省心的主。
父親輕輕歎一口氣什麽也沒有說。
第二天,父親把家裡僅有的十幾袋玉米拉到了鄉裡面的糧站,賣了420塊錢,並把420塊全部交到了我手上。
那一刻,我差點退縮了,我對不起父親。這麽多年來,我心裡有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