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地上一片歡聲雷動，不過石連長好像還沒有過癮，又指揮戰防炮去打鬼子的機槍巢，反正這次炮彈充足。

　戰防炮速射一陣，打掉鬼子的坦克後，馬上按既定路線轉移，甚至是向前移動，當然是在九連老秦他們的掩護下。

　一旦抵近，戰防炮就可以平射，那些鬼子的辛苦修築好的機槍巢，就在一發發的高爆彈下，給轟上了天。

　三營長老韓和九連長老秦幾乎同時叫司號兵吹響了衝鋒號，全營幾百人全部衝出了陣地，緊握著帶軍刺的步槍，高喊著“殺啊！”“衝啊”的口號，奮力衝向鬼子陣地裡去。

　戰士們背在背後的大刀，紅綢布的紅纓隨風飄蕩，似不倒的軍旗，引領著背後千千萬萬不屈的人們。

　又似給戰死隊友招魂的旗幟，召喚著他們的靈魂，跟著一起來，砍殺鬼子，為他們報仇雪恨。

　……

　三營一個全力衝擊，又把鬼子趕出了原來佔領的陣地，像這樣的來回衝擊，一天之內都進行了好幾十次了。

　整個台兒莊，像是被多把鋸子在拉鋸著一樣，而敵我戰死士兵們的屍體，如同被鋸子拉出來的鋸末一樣，紛紛揚揚，灑落在台兒莊的土地上。

　鋸末成山！屍體遍地！

　隨著日軍人數不斷地增加，日夜不停地攻擊，老秦他們的守軍損失非常慘重，剛補充的新兵，幾乎損失殆盡，老兵也相繼犧牲而去。

　日軍好像炮彈也快打沒了，坦克也幾乎沒有再來了，聽說在棗莊的日軍石油庫、泥溝的日軍彈藥庫，均被我地方遊擊隊給炸毀了。

　好樣的，乾得漂亮！聽說是由李明陽領導的抗日義勇軍所為，這支義勇軍幾乎是由當地曠工和學生組成的，津浦鐵路臨城大汶口間鐵路，也被他們給炸斷了數十節。

　鬼子的給養出現問題了，大炮沒有什麽炮彈，坦克也沒有燃油了，這給老秦他們減輕了好大的壓力。

　不過鬼子的步兵卻開始癲狂起來，按道理，這個時間，鬼子應該要退兵了，給養都出問題了，還打什麽仗啊，再繼續下去，還不得餓死。

　可瀨谷不這麽想，他辛辛苦苦從津浦線一路打下來，經過多個血戰硬戰，好不容易到了這個，一旦把台兒莊給打下來，徐州唾手可得，可立下了驚天戰功了。

　所以，他還是在賭博，在拚命地死磕著，堅持就是勝利，幾乎每個大戰役，誰堅持了最後五分鍾，誰就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因此，瀨谷支隊現在更是癲狂，發了瘋地死攻台兒莊，沒有大炮坦克，就動用步兵死戰，沒有給養，就用飛機空投。

　鬼子步兵一邊用小炮機槍等火力壓製中國軍的守軍，一邊也開始奮力挖戰壕，就是挖迂回戰壕。

　想通過彎彎繞繞的壕溝前進，躲開守軍的火力網，靠近守軍戰壕，最後來個近距離的衝擊和搏殺。

　老秦他們的守軍，本來是有戰防炮連的，可中國的高精尖武器，一般都是曇花一現，高光一下，馬上就歇氣了，沒彈藥了，隻得退了下去，等補充到炮彈後，才能繼續打。

　霍團長失去了戰防炮連，但也努力爭取到了一大批迫擊炮和炮彈，這次老秦他們看見鬼子在挖交通壕迫近，立刻通報上去。

　184團的機炮連，立刻調來了六門迫擊炮，每炮連續打30發炮彈，強轟敵陣，摧毀了敵人坑道。

　見到守軍的迫擊炮，鬼子的迫擊炮和步炮馬上就用僅剩的炮彈來回擊，雙方又打起了小炮的對戰。

　趁著守軍的小炮沒空離鬼子，鬼子的大隊人馬衝入莊子內，和守軍進行激烈的巷戰。

　此後的幾天幾夜，讓老秦一生都難以忘懷。

　這不是人間，這是地獄，這是人間裡的地獄。

　為了爭奪一間房子，敵我雙方常相持數日，爭奪一條巷子，犧牲幾個連一個營，屍山血海。

　老秦他們連最後分成兩個排六個班，退守到莊子裡的六間石頭破爛房子裡，上頭已經下了死命令了，死守不退，退後就是死。

　師長池鋒成在電話裡哀求著頂頭上司孫連忠將軍:“請老上司開恩，為31師留個種子。”

　孫將軍強按著感情，冷硬地駁回:“士兵打完了，你自己填進去，你填過了，我來填進去，有敢過運河者，殺無赦！”

　連日沒有休息的池師長咳嗽不止，一口口地吐著鮮血，下著命令:“把運河的木橋拆除，派兵把守，如有退縮者，就地正法，背水一戰。”

　同時對著手底下那些旅長團長說:“你想撤，就拿著你的頭來見我，然後我拿我的頭去見司令長官。”

　因此，命令一級級地傳達下來，誰敢撤退，第一個死的就是他。聽說已經有兩個營長，因為私自撤退，陣前被上級給就地槍決了。

　三營長老韓和九連長老秦心生一陣寒意，與其被自己人給槍決了，還不如和鬼子拚死算了，至少能混個烈士，家人能得到些撫恤金。

　……

　3月29日，度日如年，每一個時辰、每一分鍾，都在煎熬著、被石磨磨著，老秦他們這些前線的官兵，都有這樣的感覺。

　這一天，鬼子二千多人攻入莊子內，這是以前所沒有的糟糕局面，原因是沒有補充，天天都在消耗，前線的官兵人數越來越少了。

　死守在幾個房子的老秦他們，已經是幾天沒有好好睡上一覺，現在更為麻煩的是，以他們防守的房子為陣地， 已經和鬼子佔據的房子犬牙相錯了。

　老秦帶著這個班，死守著一間房子，上面的瓦片全部沒了，只剩四面破敗的石頭牆了，窗戶和門都用石頭沙袋給壘上了。

　這樣的陣地，其實和一座活墓地無異，鬼子一發炮彈過來，就可以把他們全部給活埋了。

　謝天謝地，現在鬼子不但缺少炮彈，更重要的是，大炮不敢往這裡打了，因為這裡到處都有鬼子佔據的房子。

　這天，老秦感覺自己實在是扛不住了，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上眼睛了，小萬說他的眼珠子都是紅紅的，看不見眼白了，眼睛腫得老大。

　老秦自己也覺得精神開始恍惚起來了，看東西有重影，老站不穩，即使站著也搖搖晃晃的。

　吃不下東西，惡心老想吐，卻吐不出東西，全身無力，連中正式步槍都快舉不起來了。

　看著老秦這麽拚命得堅持，老邵力勸他睡一會，就是下一刻要死了，也做個飽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