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野城外,日落黃昏,殺聲震天。數不清的李軍士兵猛攻著扶羅韓的營地,一眼望去,旗幟招展,卻是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人。
“擋住!敵人的兵力絕對不會太多的!給我擋住!另外,快點向其他諸營求援!”扶羅韓橫槍立馬於中軍大帳前不斷指揮著,看上去,此番李軍的突襲並沒有讓他出現任何的慌亂,但在他的內心,卻早已經是驚濤駭浪。
“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敵人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從沙漠中過來的?!怎麽可能?!”扶羅韓暴躁的想著。
扶羅韓無法相信敵人是真的從沙漠中過來,因為在這個時代,穿越沙漠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不管是個人還是軍隊,哪怕從臨戎到沃野的距離並算不上太遠。
在沙漠中一旦迷路,耽擱了時間是小事,如果不能在飲水耗盡之前走出來,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事實上哪怕是在後世,擁有各種定位、指南針的情況下,進入沙漠也一樣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更別說在這個時代,能夠依靠的只有向導以及利用月亮、星辰來進行方向的判別了。這也是為何李傕、賈逵大部分時間都選擇在夜裡趕路,不單單只是為了躲避可能出現的敵人探馬,更是為了更好的判別方向。
不過話說回來,扶羅韓其實也在沙漠的邊緣留下了些許探馬,不過嚴格來說,這些探子的主要目的,更多是提防東邊廣牧城的方向。畢竟臨戎城距離沃野距離並不遠,走大路的話,也就一天不到的路程,他哪裡想得到敵人竟然會放著大路不走而從沙漠繞過來呢?
只是如今的形勢,已經容不得扶羅韓胡思亂想了,因為在李軍的凶猛攻勢下,營地的防線已經變得岌岌可危。這也不能怪鮮卑軍太弱,誰讓李傕和賈逵兩人選擇的進攻時間過於雞賊呢?這邊鮮卑剛剛結束一天的攻城,正是疲憊不堪肚子饑餓的時候,結果,他們出現了,還是從出乎意料的地方迅速殺來,幾乎沒有給他們太多的反應時間。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扶羅韓雖然有六萬大軍,但此時他早已經將沃野城團團圍了起來。其所在的營地,兵力不過才只有區區的三萬人。
“怎麽回事?!為什麽援軍還沒有過來?!他們難道瞎了不成?!”約莫過了一分的時間,扶羅韓卻依然沒有看到援軍的動靜,頓時有些焦急的大喊道。只是可惜,話音落地足足一個彈指的時間,卻也沒有聽到任何人能夠回答他的疑問。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巨大的喧嘩聲,“混帳,終於來了嗎?!”扶羅韓有些激動的看向兩邊,只是卻根本沒有看到一點援軍出現的影子。而且不但援軍沒有出現,相反,沃野城內的敵人還殺了出來。
“什麽?!竟然還敢出城?!他們就不怕其他方向發動進攻嗎?!而且他們怎麽可能還有作戰的體力?!”扶羅韓驚疑不定的想著。
扶羅韓對沃野的攻勢足足保持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相信,城內的將士早已經疲憊不堪。甚至只要再保持一段時間這樣的攻勢,必定能夠攻下這座城池。
可如今,敵人卻狠狠打了他的臉,不但出擊了,而且那架勢,又哪裡像是疲憊不堪的模樣呢?
“高達高德全在此!不想死的還不快滾?!”高達揮舞著長槍,率著那五百精騎徑直就殺進了敵陣之中。長槍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飛,不斷帶走膽敢靠近的敵人。
不過,膽敢靠近的敵人只是少數,因為絕大部分的士兵在看到那隨風招展的高字旗時,就已經不自禁的向後方退去了。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高達徹底的在這些鮮卑士兵的心中,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烙印。不單單是之前連斬三將,更是著短時間以來他在守城方面的表現。可以說高達負責守那面城牆,那邊的鮮卑軍攻勢就會變的非常緩慢和墨跡,哪怕是扶羅韓也不太想和高達硬拚。
幾乎一瞬間,高達就率軍突進了敵軍營地之中,衝著扶羅韓大營的位置衝殺過去。
“不愧是高府君之子,當真是虎父無犬子啊……”李傕遠遠望著高達那飄揚的旗幟如同入無人之境一般的迅速向營地內移動,頓時忍不住在心中感歎著。不過在感歎的同時,他心中卻也生出了一種名為衝動的火焰。
和樊稠一樣,在投降李義之後,李傕雖然依然有向上爬的念頭,但卻隱藏的很好。因為身為降臣,如果表現的過於高調,可是很容易拉來不必要的仇恨。而且他今年也已經四十八歲了,年輕時那衝動燥熱的心早已經隨著時間冷卻的近乎殆盡。
“隨我衝!目標扶羅韓的首級!”李傕長槍一招,高聲大喊著。他決定再衝動一次,因為他可不想這麽快就被這些年輕人比下去。
而另外一邊,賈逵這邊同樣發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勢。李傕是因為不想被年輕人小看,而賈逵的想法就很簡單了,在學院他就一直屈於高達之下,如今……這麽好的機會,他又怎麽可能將首功讓給高達?
三支部隊分別從正前方、南與北三個方向發動著猛攻,雖然扶羅韓不斷的調兵遣將,但想要擋住如此猛烈的攻勢,顯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你們兩個!立刻帶人去花回虎和法費夫那邊,讓他們立刻率軍趕來支援!快去!!”扶羅韓焦急的大喊著。
“諾!”聞訊,兩人連忙帶著十來人分別準備前往支援,只是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聲巨大的歡呼聲,“扶羅韓,你的麾下已經拋棄你了!其余城門處的敵軍已經撤回塞外了!”聲音之大,幾乎瞬間就壓製了戰場上的所有聲音。
“什麽?!”扶羅韓震驚的看向兩邊,可他身處的位置,又哪裡看得到城牆另外一面呢?只是雖然什麽都沒有看到,但扶羅韓心中的猜疑卻沒有半分的減少,理由也很簡單,如果他們沒有逃跑,又為什麽這麽久依然沒有過來支援呢?
那麽事實上呢?他們確實撤了,而且還是非常乾淨利落的撤了。他們一路向北,直奔塞外而去,揮一揮衣袖,並不打算將扶羅韓也帶走。
“花回虎,你怎麽也……”法費夫看著花回虎,有些欲言又止。
“行了,事已至此,還說那麽多做什麽?那扶羅韓被漢人三面夾攻,就算能夠活著離開,也剩不了多少人了。”花回虎冷聲說道,隨後瞥了一眼遠處正極速向北方逃竄的格裡元部,語氣有些冷漠的說道,“回去之後,草原的西部必然會出現一次大換血……法費夫你……”
“不用說了,你我這麽多年的兄弟,我自然會幫你!”法費夫打斷了花回虎的話,語氣堅定的保證道。
“好!等我掌控了西部草原,定然不會虧待你的!”花回虎聞言頓時大笑道,說完,他又用一種意有所指的語氣冷笑道,“而且我估計,到時候陷入混亂的,可不單單只有西部草原……”
而另外一邊,在確定敵人已經遠離之後,閔純就立刻令樊稠率領兩千人出城進攻扶羅韓的營地。倒不是說只有這兩千人能夠動用,只不過閔純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不敢全都派出去。
話說回來,這些士兵確實如同扶羅韓所猜測的那般,因為其將近一個月的猛攻,已經變得疲憊不堪了。不過如今,這種添磚加瓦的事情,卻也還是能夠做到的。
“左賢王!撤吧!再不撤就來不及了!”一名扶羅韓的親衛焦急的大喊著。
聞言,扶羅韓掃視了一眼如今的局勢,無數士兵在李軍的猛攻下,已經快被打的潰不成軍了。“天殺的花回虎!等我回去,一定要將你等挖心扒皮!”扶羅韓惡狠狠的想著,隨後立刻下令開始撤軍。
只是……閔純等人沒有理會花回虎他們,是因為真的有些力不從心。但顯然,不管是高達還是李傕或者是賈逵,哪怕是剛出來的樊稠,都不會這麽輕易的放扶羅韓離去。
“追!不要放跑扶羅韓!”李傕等人高聲下令道。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
“軻比能!為什麽區區兩萬人的城池,你竟然進攻了這麽久也沒有取得任何的進展?!”步度根怒氣衝衝的瞪著軻比能,手更是已經按在了腰間佩劍之上。似乎只要軻比能一句話沒有回答對,他就會毫不留情的拔劍將其斬殺。
只是顯然,軻比能也不是被嚇大的,他手同樣按在劍柄上沉聲說道,“單於,無雙城也不過只有區區三萬人,單於不也一樣沒有攻下嗎?為何單於不繼續率軍攻打無雙城?反而回軍到此?”
軻比能沒有絲毫示弱的意思,語氣之中甚至還帶著一絲嘲諷。而步度根顯然沒有想到軻比能竟然敢如此直白的反駁、諷刺自己,“唰!”的一聲,步度根將佩劍拔出,直指著軻比能怒吼道,“軻比能,你是在羞辱我嗎?!”
“我不過只是說了一件事實罷了,怎麽?單於是惱羞成怒想要取我的首級嗎?哼!這裡可不是閣下的王庭!”軻比能同樣拔出佩劍,看著步度根冷聲說道。
一時間,帳內的氣氛變得無比凝重,內瑟斯站在軻比能的身後,目光閃爍的看著步度根等人,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步度根的身後,諸多部落的首領卻也同樣沉默著,也不知道是因為畏懼而不敢上前,還是因為不知道如何勸說?
不過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眾人紛紛上前攔在兩人之間並不斷勸說著。而見狀,雖然步度根心中怒火未消,但卻也知道如今絕對不是翻臉的時候。至於軻比能,在看到步度根將佩劍插回劍鞘後,他自然也不會繼續展現自己的敵意。
“單於,我知道如今的僵持讓單於很不滿,但敵人強大,準備的又十分完善……”軻比能拱了拱手沉聲說道,雖然語氣不再如以前那般恭敬,但最少,聽起來像是主動服軟的意思。
“哼!所以此番,我率軍三萬前來,就是打算與你一同進攻五原!”步度根聞言,冷哼一聲後沉聲說道。
“另外,我已經派人前往扶羅韓、素利那邊催促了。哼!這個扶羅韓,以往總是吹噓自己的部落多麽強大,但如今,三路大軍就他那邊的敵人實力最弱,可結果呢?!”步度根沒好氣的抱怨著,似乎是找到了發泄怒意的渠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步度根心中的怒火似乎終於消失了,這才重新與軻比能商議起攻城之事。不過說是商議,但其實只是步度根的一言堂罷了。
“從今天起,對五原城發動猛攻!不惜一切代價,爭取在十天內攻破五原!”步度根用一種不容反駁的語氣高聲命令道。
而在雁門。
素利與彌加、闕機依然每天在飲酒作樂, 似乎已經徹底放棄進攻了。甚至於,他們還主動後退了將近三裡地。
“這敵人如此作為,難道就不怕那步度根秋後算帳嗎?”徐邈站在城牆上看著遠方已經縮成一個小點的敵軍營地,語氣中充滿了不解。
“或許是,在等待其他兩路的結果吧?”張遼的語氣也有些不堅定。雖然他們一直覺得此次鮮卑人南下,未必有那麽的齊心,但素利如此直白的作為,還是讓張遼有些疑惑不解。最少換做是他的話,哪怕他心中所圖的再多,也不會如此擺明車馬。
“算了,通知下去,自信監視敵軍的一舉一動,有任何行動,都立刻通報。另外,派人前往無雙國打探情況!”張遼想了想後沉聲命令道。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反正不管敵人怎麽做,只要守住這裡,就已經足夠了。
只是……步度根的命令,軻比能真的會執行嗎?顯然不可能!如果不是擔心損失太多的兵力,就算攻不下五原,卻也不至於讓徐晃等人守得如此輕松。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