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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船裡睡著了》第11章:戲(下)
  “怎麽會找了你來。沒見過世面的丫頭。誰把你找來的?”那個穿著黃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說道。

  “那你見過世面了不起啊?我至少知道怎麽說話。”謝佳時瞪著他。

  “你是說我不會說話。”那男子怒目圓睜。

  “我說了嗎?我說了嗎?”謝佳時撇他一眼,穿著高跟鞋的她似乎比這中年男子略高一些。謝佳時不知道還是少年時他是否也曾清秀過,如今簡直不能入眼,世俗不堪,還沒學會最簡單的東西。

  那男子正要說話,大廳一陣騷動。

  “佳時,佳時,快來。”許汁來尋她。那個中年男子奔到前面去。

  “許汁,這是怎麽了?”謝佳時疑惑地問道。

  “吳隆的車已經到了。領導也馬上到了。姐她們全都出去了。”許汁附在她耳邊說道。

  “是嗎?”謝佳時的心怦怦怦地跳著。吳隆是他最喜歡的一個演員,沒有之一。

  許汁使勁兒地點著頭。

  那個穿著翠色旗袍的女子跟在一個男人身後,那個男人也五十多歲,周圍隨了一群年輕人,一齊候在門外,保安站的挺直。

  果然三刻左右。進來了一群人。走在最中間的是一個個頭不高的老人,看著卻極其地慈祥。

  四個拿著馬克筆的小姑娘感覺到了什麽很重要的氣息,趕緊迎了上去。

  “老師好,請您到這邊簽名,謝謝。”謝佳時綻放出自己認為的已是最好的笑容。她把筆擰開遞給這個灰色中山裝的老人,走在人群最外側,將老人引向展板中央。

  這老人一定將“徐雷”二字看在了眼裡,卻並未生氣,隻是洋洋灑灑寫下自己的名字:龔良。

  這個城市的老書記,謝佳時一直聽聞他對中國藝術事業一直有著前沿的眼光,今日竟能親眼得見,這一趟來得太值了。

  謝佳時睜大了眼,張大了嘴,心中感慨萬千,一身清風道骨,她手中的兩支筆落在了地上。

  她還未反應過來。龔良爺爺已經俯身撿起,額上戴著慈祥的皺紋,“小姑娘,謝謝。”他把三隻筆一齊遞到謝佳時手中。

  “不,不客氣。”謝佳時的心情還未平靜下來。

  穿著翠色旗袍的女子剜了謝佳時一眼,跟在老人身後進場去了。

  人多了起來,四個姑娘都已把相同的話說了不下上百遍。大廳安靜了一會兒,又騷動起來。

  “吳隆,吳隆。”張明楨很激動。

  “我太開心了怎麽辦?怎麽辦?”張明楨說道。

  謝佳時從許汁口中乍聽到吳隆的名字的時候,好像有手在顫抖的錯覺,內心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此刻來人走來,她卻釋然了。吳隆穿著一件白色衛衣、黑色褲子,好像鄰家大哥哥一般平凡、親切。她在人群後面看著他,就這樣就很棒。

  追星是一場夢,一場蠢蠢欲動的夢,教會其中的她們成為更好的人。那遠遠的隻能隔著屏幕的人,此刻離她們很近很近。謝佳時希望吳隆在生活之中找到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閑情。她喜歡他的戲,那裡面有讓她撕心裂肺的畫面,她不知道他用多長時間走出一段戲,她自私的希望他在生活中的人格依然停留在戲裡面,最後深陷的是感同身受的她。好像她的希望是真的。他越來越好。

  下雨天,也如此地美好了,一會兒回去的時候要在街的轉角買一份玉米奶酪味兒的章魚燒。

  她在人群裡深深淺淺看了一眼。等他簽完名進去之後,

謝佳時開始和她們三個一起迎著三三兩兩的人。  “徐雷。這誰啊。”有好幾個演員簽名時說道。

  人群三三兩兩的進去。

  “小姑娘,讓一下,別把你們給框進去了,讓我拍張照。”等大家都進去了後。有一個保安進來說道。

  “大叔,你這是要去哪裡炫耀呢?”許汁笑笑嘻嘻地說道。

  “你這孩子會不會說話。”那大叔嗔怪道,多一絲可愛的沾沾自喜。

  他拍完後,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對許汁說道:“姑娘,我是拍給我女兒看的,讓她知道,爸爸過得很好。”

  他說完後轉身離去。

  “許汁,你發什麽神。”謝佳時在她眼前招招手。

  “啊,噢。”許汁一晃腦回過神來。

  “雖然有些人身高和我想的不太一樣,但是那些人真的好漂亮、好帥啊。”倪小銘羨慕地說道。

  “你也很漂亮啊,幹嘛羨慕別人。”許汁對她說道。

  “她們就是很好啊,就是比我們好啊。”張明楨說道。

  謝佳時不由得對許汁多了幾分對尋常同學的喜歡。

  “人都進去了。我們還得晾在這兒嗎?”張明楨說道。

  “應該是吧,我們進場去也沒我們的位置。”謝佳時說道。

  “可我就是為了進內廳而來的。還以為能進去呢。”張明楨抱怨道。

  “是啊,把我們隔在外面。那麽近卻又是那麽的遠。”倪小銘歎道。

  “等通知吧。再說了,錢不是還沒給我們嗎?說明我們的工作還未結束。”許汁翻著指甲說道,把筆卡在了欄上。

  “對哦,我的天,錢還沒拿。一會兒不會讓我拆展板吧。真是出兩百的錢卻要讓我們做四百的活呀。真的是夠了。啊啊啊啊。”張明楨突然狂叫道。

  謝佳時和許汁都皺了皺眉,蒙上耳朵,一齊走到一邊去。

  開場約過去了半個小時,內場的音樂稍稍小了一些。南北門發送停車證的幾位同學進入了大廳,已是狼狽不堪,雨珠順著雨衣劃過臉頰,臉上濕濕的。

  “王寅月,你們結束啦。”倪小銘問道。

  “豚豚姐剛剛發簡訊說去化妝間拿著包就可以走了。”被喚住的女孩說道。

  “那錢呢?”張明楨過來問道。

  “她說她記了宿舍,晚上回來找我們,給我們帶過去。”王寅月回道。

  “那還行。謝謝啊。”張明楨不再說話。

  王寅月她們一拐,往化妝間走去。

  “同學,麻煩你如果看到豚豚姐,能問問我們怎麽辦嗎?”謝佳時追上去問道。

  “好,知道了。”

  “我們肯定早就被忘了。”倪小銘說道。

  謝佳時和許汁靠牆邊站著聊天,夏天要過去了,風吹了,雨下了,有絲冷啊。

  “抱歉了,太忙了,一時忘了,對不住,對不住。你們去化妝間拿了包回去吧,知道怎麽走吧。”豚豚一股腦兒說道。

  “知道。”許汁說道。

  “豚豚姐,那個錢?”張明楨還是不放心。

  “等這邊結束,我晚上回去挨個找你們。”豚豚說道。

  “謝謝豚豚姐。”張明楨說道。

  四人一齊往化妝間走去,謝佳時換好自己的白鞋,將高跟鞋放進包裡,撣了撣傘上的雨珠。

  “那個你,出來一下。”穿著翠色旗袍的女子在門口叫謝佳時。

  謝佳時放下包,跟她出去,走到走廊盡頭。

  “您為什麽叫我?”謝佳時抱著自己的手臂,又放開,走廊的窗未關上。

  “姑娘,我得好好教教你怎麽做事兒,怎麽說話,希望你做類似的事兒或任何工作時都能成熟起來。”她慢慢說道。

  “為什麽來找我,要為我費這份心?”謝佳時不解地問道。

  “我對為我工作的每一個人負責。”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一些。兩人談了許久。

  “薑姨謝謝您。”謝佳時抱抱她。

  “快回去吧,你的夥伴都該等著急了。”薑姨囑咐道。

  “再見。希望以後還能再見您。”

  謝佳時轉身往回走,順便去了一趟洗手間。她剛一跨出洗手間。那個穿著黃色衣服的中年男子便站在她眼前。

  我真倒霉。謝佳時心中想到。

  “拿馬克筆的小姑娘。”那人笑得奇怪。謝佳時還未緩過神來,“啪”地一掌震得她耳朵疼,臉上五個鮮明的手指印。

  她蒙在那裡,不可置信地看著人。那人嘴角一歪,笑了一下離去。

  吳隆走出劇場吸根煙透透氣,看到女孩臉上的紅印,好奇心泛濫。

  謝佳時猛地捂上臉。

  “剛才還發呆,這會兒知道捂臉了,遲了。”吳隆說道。

  “我……”謝佳時支支吾吾。

  “你受什麽委屈了。”不說還好,別人一問,謝佳時落下淚來。

  吳隆拿出紙巾,遞給她。

  “沒事兒吧?我請你吃糖好嗎?別哭了。我外婆年輕的時候是賣絲糖的。雖然現在九十多了,卻一直在做,給老家院裡的不小點兒們吃,我家裡常有。你留個地址,我讓助理寄給你。”

  吳隆出來時看著她,她個子不高,一點點,有點可憐,乖的很,心突然就軟了。他的女兒很愛吃祖祖做的絲糖,她應該也愛吃甜的。女兒長大了也該像這姑娘一樣,誰欺負她,就讓他好看。

  “好啊, 你不要小氣,我要多多的,要多到雙手捧著都拿不起。”謝佳時擦乾淚說道。

  “好,要多少有多少。”吳隆像哄孩子一樣說道,這也還是一個小姑娘。他比她大概多長了兩輪,二十四年。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吳隆低頭問道。

  “謝佳時。”謝佳時答道。

  “佳時,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吳隆問道,他想用自己的方式教會她一些東西。

  “什麽忙,如果可以,我很願意幫你。”謝佳時說道,誰讓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呢?

  “我的下一步戲《天堂鳥》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小姑娘。我喜歡你的形象。”他看了看謝佳時接著說道:“尤其喜歡你的鼻子,不算塌,不算挺,正正好。”

  “可我不會演戲,或許你該找我的朋友,你如果是需要心面孔的話,我可以把我的朋友葉蓁蓁介紹給你,她接過幾支小廣告。”謝佳時連連搖頭拒絕。

  “我真的不行的。”謝佳時繼續說道。

  “沒關系可以的。你的戲份並不多。隻有四條。而且都是在男主角的夢裡,你是他死去的妹妹,並不是女主角。這是一個很特別很有趣的故事。難道你不好奇?不想知道嗎?”吳隆說道。

  “想,改日我找你想談,這兩周得去紐約、北京采景,十一月才開拍。在那之前,我會聯系你。”他說道。

  “我…”謝佳時話還未說完。

  “你可以用這一個月考慮一下,我猜你願意試試所有你沒有嘗試過的事情,或者你想一個更好的、能夠說服我的理由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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