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謝佳時下了公交走到小北南段，把寫給寧施與吳隆的信都寄了出去，又在郵筒前站立了半晌，路上車來車往，冷空氣裡迷著霧，她又看了一眼，轉身離去，重新坐上公交。她一直以為寒假剛剛結束，她也才剛剛回家，但是假期所剩的時間已經不足三分之一。她一直以為她和段幼清剛剛開始，原來就快要分隔兩地，異地戀，倒著N個時差的異地戀，她有些誠惶誠恐。她抓著扶手，看著前方的車流，全身都放空了，直到手機的鈴聲在人群中想起。

　　“蓁蓁，傻豬豬。”謝佳時笑著說道。

　　“怎麽那麽吵?”葉蓁蓁站起身按大了音量。

　　“啊?我聽不太清，我在車上呢。回去說好嗎?”謝佳時側了側身子，讓旁邊的人擠進去。

　　“行吧。你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

　　“好。如果我沒忘的話。”謝佳時說道。

　　“你敢……”葉蓁蓁佯裝生氣。

　　“葉蓁蓁，我真的不和你說了。”謝佳時把手機揣進兜裡。

　　“洗坊。”播報員第三次念道。

　　“阿姨，這兒還有下。”謝佳時慌忙擠過人群穿到後門，差一點沒有擠下車去，羊絨的米色小包已經掉下了肩，她站在站台下的人群裡把包給扶了上去。一個穿著卡其色西裝的中年男子從椅子上倒在了她的腳下。

　　謝佳時一下子愣住了，一動不動。過了兩分鍾，她稍微回了回神，正欲伸手，旁邊有一個和她年紀一般大小的女孩子拍了拍謝佳時的肩，附在她耳邊說道:“我們再看看。”謝佳時回過頭衝她點點頭。身邊也只有呆住看著的人，或是不知抱了看熱鬧或者是其他心態的人，總之大家站著窺探觀察並沒有其他的動作，約莫過了幾分鍾，這個人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肩上的灰，向馬路對面走去。

　　謝佳時心想大叔是貧血嗎?通常貧血的人碰著實物後、接觸東西後便會醒過來。

　　紅色的17路緩緩駛過來。謝佳時搖搖頭，還沒想明白，已經在人流中被推搡著上了車。

　　她扶著椅子的把看向窗外，路燈已經亮了起來，夜幕低垂，她看到那個中年男子走到對面站台下，坐椅子上又倒下了。謝佳時捂著嘴，一聲啊不自覺地叫出了聲。

　　原本在她旁邊的女子撥通了電話，“哇，你知道嗎，笑死我了，一男的在我要乘車的站台倒下了，沒人理他，他又自己走到對面倒下了。自導自演，我前面還有個傻姑娘差一點就信了。”這人聽著對方的回答後，繼續說道，“可不是傻嗎?”女孩的聲音有些聒噪，旁人都不免向她看過來，心裡略微有些不爽快。

　　謝佳時被她說得紅了臉，看向窗外。

　　“你回啦，快點，就等你吃晚飯了。”謝佳時的母親說道，“偏要快吃飯的時候要出去寄信了。”

　　“媽，我的小兔子呢?”謝佳時嘟囔了一聲，一隻手撫著鞋櫃的邊，彎下腰，一隻手在抓鞋。

　　“佳人呢?”謝佳時抬頭問道。

　　“一直房裡窩著呢，也不知道在幹嘛。”謝母說著說著又衝臥室的方向喊道，“謝佳人，快點快點，出來吃飯了。”

　　謝佳時的手機在包裡嗡嗡作響。

　　“喂，蓁蓁。”謝佳時用耳朵夾著電話，在櫃裡找鞋。

　　“謝佳時，不是說好回去會給我打電話的嗎?”

　　“是啊，我不剛回家嗎?”

　　“你在幹嘛呀?”

　　“我在找鞋，我媽把我長穿的鞋子洗了，

我突然不知道穿什麽，就好像我們在食堂裡，我已經吃了很久的茄子燒土豆，突然清真大叔和我說不做了。”謝佳時說著嘟起了嘴。　　“謝佳時，你們倆到底吃不吃飯?”謝母咆哮的嗓音進入謝佳時的耳裡，進入葉蓁蓁的耳裡。

　　“蓁蓁，我吃完飯打給你。”

　　“謝佳時，你…”葉蓁蓁還未說完，謝佳時便掛掉了電話。

　　“媽，吃，吃吃吃，我當然吃。”

　　謝佳人坐在謝佳時旁邊，風一吹，陽台的窗簾輕輕飄了起來，映著荷花的燈柱裡的熾光燈從頭頂灑在菜肴上。謝母和謝父和謝爺爺聊著天。

　　謝佳時吧嗒著碗裡的飯，眼前的菜不知道吃什麽好。在學校的時候她可想家裡了，可想媽媽做的飯菜了，回來吃了一陣子開始想念宿舍裡晚上帶回去的那一份牛肉丸子。

　　謝佳人不挑食，什麽菜都往碗裡夾，一碗飯消失地很快。

　　“謝佳時，你趕緊吃。”謝母皺著眉看著她，夾起一塊白宰雞放進謝佳時的碗裡。

　　“是啊，時兒，一會兒我這牙不好的老頭子都吃完了，你還沒吃完。”謝爺爺有幾根眉毛格外地長，白了、長得卷了起來。謝佳時看著爺爺笑，因為聽人說，這可是長壽的象征。她不禁又把視線移到謝父的眉上，她心想著便說出聲來了。

　　“爸爸，以後，就是再過十年，你是不是也會長這樣的眉毛呢?”謝佳時說著用手在自己耳邊做了個小卷卷的動作。

　　“我吃完了。你們慢慢吃。”謝佳人拿著碗站起身來，又走回屋裡去了。

　　謝佳時心下歎道這麽快。

　　“丫頭，是你太慢了。”謝父說道。

　　“爸。”

　　“吃吧吃吧。”謝佳時的父親揮了揮筷子。

　　“噢。”謝佳時埋下頭去。

　　從前都是謝母吹著謝佳時收收碗筷，人大了上了大學，謝母反而說，“放著吧，去歇會兒，媽媽來收。”

　　“好。”謝佳時將碗筷放進廚房裡後便出去了。

　　謝佳時一邊撥弄著陽台上的那兩盆吊蘭，一邊撥打者葉蓁蓁的電話。

　　“你今天怎麽打了那麽多電話?發生了什麽呀?”謝佳時提起旁邊的水壺灑在花葉上，上面沾了些灰。

　　“佳時，我心裡不痛快。”聽到客廳裡新聞聯播的聲音，謝佳時將客廳與陽台間的隔門緩緩對半拉上，木頭滑得槽路作響。

　　“既然分手了，就別想了，當斷不斷，反而難受。”

　　“他是愛我的，我們之間不是沒有感情。”葉蓁蓁皺眉。

　　“不是吧，你就說，你又幹嘛啦?”

　　“我…”

　　“你趕緊說，不要說一半就不說了。”謝佳時放下水壺。

　　“我去了他家。我們不該就這樣分手。”

　　“葉蓁蓁，你能夠再慫一點嗎?如果段幼清說要和我分手，我一定說好。”謝佳時說完就後悔了，他們才不會分手。

　　“切。你就作吧，謝佳時。”

　　“然後呢?和好了嗎?”謝佳時問道。

　　“和好了。”葉蓁蓁點點頭，繼續說道，“但是…”

　　“和好就和好，別再反反覆複，沒意思，瞎折騰。”謝佳時歎了一口氣。

　　“但是，在李書回家之前，她媽媽和我說，原話我重複不了，大致意思就是，孩子，你很好，阿姨也很喜歡你，但你的愛，李書承受不起，我們這個家庭承受不起。我們家怎麽著了?”

　　“蓁蓁，這樣不好嗎，李書喜歡的是你，不是你家的錢。”

　　“哇，懂了。那羅衣和陸載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