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賈環就要走出梨香院,史凡暗暗得意,也正要準備離開這個花酒之地。誰知,卻見賈環在院門口突然停下了腳步,史凡正疑惑是什麽緣故,這才發現在賈環的對面出現了另一個人影。
此人是誰?史凡猜測此人極有可能就是賈環在等的呆霸王薛蟠。果然,只聽見那人和賈環的對話傳來——
“賈環兄弟,來得挺早呀!我們今兒打馬吊,那兩位就快到了,我們進裡面再等等吧!”
“薛大哥,今兒有人多管閑事,我還是走了。要不然,狀告到老太太和太太那兒,難免挨一頓打罵!”
“敢告你的狀,什麽來頭?”
“從史家來的,他是老太太的內侄孫兒,老太太還挺護著他的,竟然讓他住進了大觀園的怡紅院。我看他,簡直要被當成另一個寶玉了。真沒勁!”
史凡聽了賈環和薛蟠的對話,心裡難免一陣心慌,但也不是害怕薛蟠,只是擔心薛蟠萬一是個蠻橫之徒,不聽解釋,傷了和氣的話,以後也不好意思和薛寶釵繼續增進感情了。何況薛蟠看起來又比史凡大了好幾歲,若是史凡無法向薛蟠解釋好關於賈環之事,恐怕史凡還真有點多管閑事之嫌。
深呼吸幾口氣,史凡安撫好自己慌張的內心,也不急著離開,而是就站在亭子下,淡定等待薛蟠走過來。
此時,賈環早已跑沒影了,薛蟠獨自走進亭子,或許是見史凡淡定自如,薛蟠也默不作聲,彼此都不先開口說話。
薛蟠在亭子裡繞著史凡走了三圈,上上下下打量著史凡,眼神中流露出時而呆滯時而霸道的目光。
見薛蟠已經靠近自己,卻又不說話,還不停地從前後左右各個角度打量自己,史凡不知道這個呆霸王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麽,反而更加捏一把汗了,渾身毛孔都立了起來,覺得十分不舒服。
既然薛蟠不先開口質問他,史凡身為小弟,也不管薛蟠是否會因為賈環之事而和他爭執,史凡按理都應當先向薛蟠問好才是。想到這,史凡於是伸出雙手,向薛蟠作揖行禮道:
“小弟姓史名凡,初次見面,請問兄台可是薛蟠薛大哥?”
薛蟠先是一陣呆愣,隨即反應過來,略顯呆滯地回應道:“本公子正是薛蟠。”
史凡本以為,接下來薛蟠就要換作霸道的口氣質問他關於賈環之事,誰知,卻見薛蟠那呆滯的臉龐突然笑眯眯地說道:
“前些日子,我就聽妹妹提起過你,說你是個正經的讀書人,今日一見果然不錯。史公子乃保齡侯尚書令史公之後,出身於金陵史侯這樣的勳貴大將之族,卻儀表堂堂,修得一身詩書墨香之氣,實在讓我這個一身土豪銅臭的薛家之後感到汗顏啊!”
“薛大哥如此謬誇,讓小弟有點兒無地自容了。”史凡確實覺得挺驚訝的,這個薛蟠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似乎只見他的呆而不見他的霸,史凡生怕被捧得太高而摔得太慘,當下便不敢接受薛蟠的謬讚,於是如實說道:
“薛大哥恐怕還有所不知吧,原本我是不願跟別人多講,今兒見大哥抬舉,我也就不多加隱瞞了。家父半年前因為犯了錯,散盡了家產,不僅爵位被降,還遷委了外省大員,可謂是家道中落。雖說家父在明面上還頂著一個忠靖侯的爵位,但那其實已經不算是什麽光彩的事了。如今,家父因帶家眷一同去外省上任了,我和湘雲妹妹隻好投奔姑奶奶來了。要說汗顏,也是小弟該汗顏才是。”
“不不不,
史凡兄弟不必在我面前如此,薛大哥其實和你是一樣的。我和寶釵妹妹來到京都,原本是想投奔舅舅,誰知他擢升九省統製,奉旨查邊去了,便隻好投奔姨媽來了。我薛家明面上雖說還是皇商,但也只是賴著祖父的舊情分,只在戶部掛名行商,領著內帑錢糧,采辦雜料。要說家底,如今也是大不如前了。”薛蟠笑道,似乎沒有要和史凡翻臉的意思。 史凡見狀,思前想後,還是決定把事情先解釋清楚,於是說道:“薛大哥,剛才我把賈環支走,並非是我愛多管閑事,實在是……”
“史凡兄弟不必解釋!”薛蟠沒等史凡繼續說下去,便打斷道:
“賈環那小子,我們早就巴不得他走了。原本我們幾個就嫌棄他賴帳,要不是他苦苦相求我帶他玩,外加前段時間寶兄弟和忠順親王府的戲子好上了之後,都漸漸和我們幾個疏遠了,這樣我們才勉強讓賈環跟著我們。史凡兄弟支走了賈環,也算是一舉兩得,少了磨人的賈環,卻多了你史凡兄弟。”
史凡聽了,不禁覺得信息量太大,也不去多想前面的話,只聽薛蟠說什麽一舉兩得,突然意識到薛蟠可能誤會了他支走賈環的原因,隨即解釋道:
“薛大哥可別誤會了,我之所以支走賈環並非想頂替他留在這兒玩樂,而是另有其他原由的。再者,我今兒還得去上學,便不在此久留,這就告辭了,還請薛大哥海涵。”
史凡說著,正想轉身離去,然而已經為時晚矣!還未及等他轉身,薛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拉住了史凡的手,略顯霸道蠻橫地笑道:
“史凡兄弟,別呀!這都什麽時間了,還上什麽學,再休個半天一天的也無妨。寶兄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老太太還不是不過說兩句就罷了。再說了,我們今兒可是約定了打馬吊的,這三缺一可玩不成,今兒你還真得留在這兒頂替賈環了。”
“真不行的,薛大哥!那什麽打馬吊,我可不僅沒玩過,連聽都沒聽過,又如何陪你們玩!”可憐史凡力氣不如薛蟠,如何拉扯都掙脫不了薛蟠,算是真正認識了薛蟠這個呆霸王!
薛蟠也不管史凡是否心甘情願,笑道:“史凡兄弟就莫推辭了,等哥們幾個來了一起教你,保準一教就會。嘿!你瞧,說曹操曹操就到,紫英兄和賈薔兄弟這不是來了!”
紫英兄和賈薔兄弟?史凡當下一驚,原來和薛蟠一起打馬吊的人是馮紫英和賈薔。以一敵三,史凡立即服軟了。既然人家三缺一,而且又是他親手造成的,史凡也就沒好意思再推托,轉而安下心,留了下來。
猶未了,只見馮紫英和賈薔一路說笑,已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