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九人！”

　“我們是！戰士！”

　那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如同瀑布一般宣泄而下，整個灣區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瑞恩-鮑德溫忘乎所以地振臂歡呼著，淚流滿面的狼狽卻絲毫不會讓人厭惡，反而是在那雙明亮的眸子映襯之下熠熠生輝，點亮了整張面容，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機。

　凱特-維金斯注視著這樣的瑞恩，盡管她不看橄欖球，盡管她不懂橄欖球，但此刻卻絲毫不影響她感同身受，那股滾燙而炙熱的赤子之心，真誠而熱切，洶湧而沸騰，即使是一名旁觀者都忍不住開始羨慕起來。

　這樣的瑞恩，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熟悉，沒有沮喪，沒有狼狽，沒有挫折，也沒有拘謹，如同肆意綻放的向日葵一般，因為那一束璀璨陽光而傲然開放，凱特自己也不由地熱淚了，就這樣站在原地，靜靜地感受著。

　瑞恩就這樣不顧一切地呼喊著，仿佛這就是生命的終點一般，正在源源不斷地點燃著生命的火焰。

　如此美好，美好得令人動容。

　凱特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出聲製止了瑞恩，“你不應該這樣消耗嗓子。這對於你的身體不好。”

　瑞恩卻毫不在意，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凱特，然後就這樣毫無預警地說道，“凱特，我要前往新奧爾良觀看超級碗。”

　這不是詢問句，而是肯定句。

　“可是……你的身體……”凱特聳起了肩膀，反對的話語直接就說出口。

　盡管過去這段時間，瑞恩的複健開始有起色了，但他的情況依舊處於慢慢惡化的階段，現在只是暫時放緩了惡化的速度——肌萎縮側索硬化症就是如此，永遠都在惡化，而他們所有的努力只是放緩這個過程而已。

　就連前往燭台球場觀看球賽，醫生都拒絕批準，更何況是前往新奧爾良呢?

　瑞恩輕輕搖了搖頭，動作並不明顯，卻前所未有地堅定，“我會去的。”這不是征詢意見，而是通知決定，那股堅毅和決絕讓凱特所有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她的擔憂在那雙眼神的折射下，看起來如此渺小。

　“凱特，你願意和我一起前往新奧爾良看超級碗決戰嗎?”問出來了，瑞恩就這樣問出口了。

　凱特微微地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瑞恩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這是一次約會。”

　凱特噗嗤一下就忍不住輕笑出了聲，一臉詫異地看著瑞恩，但瑞恩卻是滿臉認真:他沒有開玩笑。

　……

　燭台球場之中，陸恪和萊恩在球場中央再次相遇了。

　“出色的比賽。”陸恪握住了萊恩的右手，微笑地送上了祝福，他自己經歷過這樣的時刻，任何安慰的話語都派不上用場，那股疼痛和苦澀，即使到了休賽期依舊揮之不去。

　萊恩也緊緊握住了陸恪的右手，“出色的比賽。”停頓了片刻，萊恩輕輕搖了搖頭，流露出了一抹無奈的淺笑，“我沒有能夠把你逼迫到極致，這是我的遺憾。”

　輸掉比賽，這無比痛苦;但更加令人遺憾的是，萊恩沒有能夠把陸恪真正地逼到懸崖邊上，上半場的十七分差距，這的確是國聯決賽分差最大的逆轉勝利，但第三節還沒有結束，49人就已經扭轉了局勢，勝負懸念沒有能夠持續到最後一刻。

　最為殘酷的現實就是，亞特蘭大獵鷹下半場一分未得，他們所有二十七分全部來自於上半場。

　這也意味著，下半場舊金山49人提速之後，亞特蘭大獵鷹就全面落於下風了，那些意外和犯規更多還是來自於絕對實力的差距。這才是最令萊恩失望和扼腕的，他們根本沒有看到機會。這場比賽輸得乾脆利落，無話可說。

　“我已經竭盡全力了。”陸恪誠實地說道，第二節比賽和第三節比賽的激烈程度，絕對堪稱整個賽季的頂尖行列，精力和體力的急劇消耗，讓陸恪都感受到了酸痛感的透支，“唯一的區別在於，我們的防守組今天表現更加優秀。”

　萊恩輕笑了起來，“相信我，下一次碰面的時候，勝利就將是屬於我的。”盡管是一句放狠話的表態，但萊恩的說話方式卻依舊是波瀾不驚，一點狠勁都沒有，乾巴巴得沒有什麽味道，就好像在背誦課文一般。

　陸恪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下一次就留給未來再說，我準備先好好享受今晚。”他現在確實非常疲倦，他是認真的，“對了，我們可以交換頭盔嗎?趁著我忘記之前，我必須先提出來，我現在注意力的流逝非常快。”說完，陸恪就自我吐槽地做了一個鬼臉。

　“我的榮幸。”萊恩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頭盔，沒有開玩笑，也沒有打趣，直接遞了過去，“我現在還是不打擾你好好享受勝利了。”說話間，萊恩抬起頭看了看全場的紅色海洋，“超級碗好運！”說完之後，萊恩就轉身告辭了。

　陸恪低頭看著手中的二號頭盔，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球場之內正在負責直播的攝影師，全程記錄了陸恪和萊恩剛剛的對話，只是在現場的驚濤駭浪之中，兩個人都是交耳對談，他們捕捉不到具體的對話內容，只能從兩個人的表情進行判斷;而萊恩離開之後，攝影師就將鏡頭瞄準了陸恪。

　陸恪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朝著攝影師點頭示意了一下，轉身就快步離開了。盡管攝影師依舊鍥而不舍地追過來，試圖繼續直播，但洶湧記者和無數工作人員包圍之下，他們又怎麽可能追的上陸恪呢?

　遠遠地，就可以看到陸恪的腳步在球場正中央停了下來，午後的燦爛陽光毫無遮擋地徑直灑落下來，如同一縷天光，沐浴其中;然後陸恪抬起頭來，望向了全場那片紅色海洋，就這樣靜靜地享受著這一片喧囂之中的寧靜。

　一名攝影記者捕捉下了某一個瞬間，那是陸恪的背影，臉龐隱藏在了陽光之中，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一個臉部輪廓，只是十四號球衣的背碼顯示著他的真實身份，然後他抬起了下巴，似乎正在享受著天籟的曼妙和美好，嘴角就這樣輕輕上揚了起來，眼角透露出一絲幸福的笑容和一抹感動的淚光。

　在這一刻，就是這轉瞬即逝的時刻，陸恪不再是球場之上殺伐果決、指點江山的那名優秀四分衛，他僅僅只是一名二年級生一名二十三歲的年輕人一名職業生涯第一次闖進超級碗的菜鳥。背負著整個球隊、整座城市、整個聯盟的期待，他終究完成了十八年以來的首次壯舉！

　又甜蜜又苦澀，又幸福又哀傷。這樣的陸恪才是最為真實的。

　這張照片，後來被美聯社、espn等等權威媒體通訊社評選為2012年——盡管拍攝時間是2013年但季後賽依舊屬於2012賽季——年度最佳體育照片之一，收獲無數讚譽之余，也得到了舊金山49人球迷們的狂熱追捧。

　這就是他們的四分衛！

　……

　這一刻，陸恪正在認真傾聽著，他仿佛可以聽到球場的脈搏和城市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漸漸地，就這樣與自己的心跳渾然一體地契合為同一個節奏，再也不分彼此，那種幸福和滿足讓人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我們是！九人！”

　“我們是！戰士！”

　當防守組完成了四檔防守的時候，所有的激動和亢奮都已經宣泄了出來;所以，當比賽正式落下帷幕的時候，全場觀眾就這樣萬眾一致地呼喊起了口號，團結一心地將七萬名球迷和數十萬居民的信念全部凝聚在了一起，那鋪天蓋地的應援，在靈魂深處激起了山呼海嘯。

　眼前的紅色海洋，如此美好又如此動人，驚心動魄地令人忍不住開始顫抖。

　呼啦啦！

　洛根和馬庫斯就忘乎所以地衝刺了過來，不管不顧地撲到了陸恪身上，兩個人將陸恪團團包圍在了中間，滿臉寫滿了驚訝，誇張地扭曲著，瘋狂地嘶吼著，“我們是冠軍！我們是冠軍！上帝，我們真的做到了！”

　國聯冠軍。

　現在這種實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然後克拉布特裡和弗農等人也都紛紛衝了過來，不斷用力地拍打著陸恪的後背，耳邊傳來了各式各樣的呼喊聲和尖叫聲，這讓陸恪也不由自主地開始加入了眾人狂歡的行列。

　陸恪帶頭跟隨著全場球迷們一起呼喊起來，緊接著隊友們也都在陸恪的眼神示意之下呼喊了起來，所有球員一個個勾肩搭背地原地跳躍著，持續不斷地嘶吼著同一句口號:

　“我們是！九人！”

　“我們是！戰士！”

　嘶吼聲，響徹雲霄！遍布大地！在這一刻，在今天下午，整座城市乃至於整個灣區的每一位居民都不例外，他們都是九人！他們都是戰士！他們都是……冠軍！

　2012賽季聯合會決賽先戰一場，頭號種子舊金山49人主場迎戰二號種子亞特蘭大獵鷹，最終49人以“35:27”的比分擊敗了對手，時隔十八年再次穩定國聯冠軍寶座;並且，依舊保持著賽季全勝的戰績，昂首闊步地晉級超級碗，靜靜等候著美聯冠軍——新英格蘭愛國者與巴爾的摩烏鴉之間的勝者。

　不過，即使是超級碗，事情都可以暫時放一放，至少今天暫時不需要考慮，這支隊伍、這座城市，正式加冕國聯冠軍！

　群起，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