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球隊的辦公大樓裡,擁有一個一個獨立的房間,而球場之上的每一個位置都擁有自己的專屬會議室,四分衛會議室、外接手會議室、安全衛會議室……諸如此類等等。
這主要是因為NFL的戰術手冊太過複雜也太過深奧,每一個位置都需要內部慢慢討論消化自己的戰術體系,他們需要一個學習空間和討論空間,於是就擁有了自己的會議室——有時候,甚至還可以看到球員們如同參加背誦大賽一般,反反覆複地死記硬背戰術手冊,那場面與競技體育著實沒有任何關系。
陸恪推開了線衛組會議室虛掩的房間門,探頭進去,然後打開了牆壁上的開關,橘黃色的燈光灑落下來,整個房間就變得明亮起來,“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沒有想到,真的是你。你們線衛的戰術會議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剛剛直線前進的時候,陸恪的視線余光隱隱捕捉到了線衛組會議室裡傳來的電腦屏幕微光,勾勒出了一個輪廓身影。
對於其他人來說,路過期間的輕輕一瞥,可能根本就察覺不到異常;但對於四分衛來說,他們必須一心多用地以視線余光來判斷場上局勢——這也是四分衛的隱形天賦之一,陸恪就注意到了那個模糊身影。
經過的時候沒有特別想法,等晃過去之後,腦海裡細細回味一番,他總覺得好像是阿爾東-史密斯,於是就倒退回來確認一下。
沒有想到,真的是阿爾東。
阿爾東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坐在了電腦屏幕前發呆,突然明亮起來的光線,讓他的眉頭不由微蹙了起來,所有五官都擠在了一起,第一反應就是閉上了眼睛,聽到了陸恪的聲音之後,這才重新睜開,但他的反應卻顯得有些遲鈍,遲疑了許久才開口回答到,“……是的,已經結束了。”
陸恪察覺到了阿爾東的狀態不佳,整個情緒都顯得有些低落。
其實,過去這三周時間裡,阿爾東的狀態都不太好。但陸恪自己也面臨著諸多問題,進攻組的重任和他自己的狀態都正在調整中,他有心幫助阿爾東,卻也十分有限,最多只是每天督促阿爾東按時參與訓練而已。
面對困境、解決問題、尋找出路這件事,旁觀者終究只能給予意見提供幫助,而真正的關鍵始終都掌握在當事者的手中。競技體育是如此,生活也是如此。
內心輕歎了一口氣,但陸恪還是開口說道,“阿爾東,如果你需要幫忙的話,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的。”
這本來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但阿爾東卻忍不住激昂了起來,猛地抬起頭來,雙眼赤紅,無比激動地說道,“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你真的還沒有放棄我嗎?那麽,為什麽球隊防守組現在面臨如此困境,我卻依舊坐在板凳上?為什麽球隊現在積極主動地迎戰同區死敵,我卻覺得根本不是其中一員?”
“就好像今天訓練場的意外一樣,所有人都在笑著,你也在笑,教練也在笑,但就只有我一個人笑不出來,我隻覺得自己好像是局外人一樣,明明是這支球隊的一員,但所有事情都跟我沒有任何關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斑比,告訴我,我現在依舊是一名九人嗎?為什麽沒有人把我當做這支球隊的一員?”
“我感覺不到!我完全感覺不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可以告訴我嗎?”
“你說你可以幫助我,但為什麽我一點都沒有感受到?為什麽!你不是要幫助我嗎?為什麽你卻還是站在旁邊袖手旁觀?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見鬼地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阿爾東充滿情緒地朝著陸恪嘶吼著,
不是憤怒也不是暴躁,更多是一種困惑和不解,就如同被圍困在囚籠裡的野獸一般,試圖擺脫束縛和禁錮,卻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只能用自己的身體持續不斷地衝撞著,一直到遍體鱗傷、鮮血淋漓,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然後悲傷而迷茫地注視著外面的世界。老實說,陸恪無法理解阿爾東的迷茫和困頓。
因為他不是天才,從來都不是。
別人花費一分力氣就能夠得到的收獲和進步,他付出了十倍乃至百倍的汗水也不一定能夠得到回報。天知道,他曾經是多麽多麽羨慕洛根,似乎根本就不用訓練,就能夠達到球隊標準;而他竭盡全力地參與到訓練之中,卻依舊不夠,遠遠不夠。那種無力和無助,真的讓人充滿了挫敗感。
但青春就是這樣——即使知道是錯誤的,也蠻不講理地衝撞上去;即使知道自己正在撞牆,也依舊撞得頭破血流;即使知道放棄才是明智的選擇,卻愚蠢地在原地打轉;甚至即使知道自己正在犯傻,卻依舊拒絕承認錯誤,然後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前進著,與世界為敵也在所不惜,不是嗎?
他始終堅信著,夢想就是自己的全部。
也許,放棄了橄欖球,他可以看到一個更加廣闊也更加絢爛的世界,畢竟人生不是只有橄欖球這一條路:他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記者,他可以在其他運動項目裡找到位置,他可以選擇自己創業走向成功……
但他的想法卻不同,堅持了努力了拚搏了奮鬥了——還有,犯傻了,這才是青春。因為當我們長大之後,我們開始變得成熟了變得睿智了變得老練了,我們開始害怕受傷害怕風險害怕失敗,所以我們就開始變得保守變得平穩變得平凡,所謂的長大,就是一點一點把青春的棱角全部抹平,變成社會上數不勝數的平凡模樣。那麽,如果青春也不犯傻也不闖蕩也不冒險,生命又還有什麽意義呢?
夢想的意義從來就不在於“實現”,而在於為了實現而不斷努力不斷拚搏不斷堅持的過程。
所以,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就如同愚公移山一般,但他依舊堅持了下來。他羨慕洛根,卻不會嫉妒洛根,因為他會花費更多時間訓練,他能夠收獲揮灑汗水的充實和喜悅,這也使得他越發珍惜自己的收獲——而成功對於洛根來說太簡單,他反而不懂得珍惜。
曾經,那些看似沒有任何意義的無用功,在進入聯盟之後,卻成為了陸恪最寶貴的財富。然後就變成洛根羨慕陸恪了,他羨慕陸恪的毅力和堅持,他羨慕陸恪的韌勁和堅強,他也羨慕陸恪的專注和投入,現在,洛根跟在陸恪的身後,踩著陸恪的腳印,一起前行。
陸恪不是天才,為了站在這片橄欖球賽場上,他必須用盡自己的所有努力極力爭取,哪怕得到了橄欖球巨星系統的幫助,他也從來不曾松懈過一分一秒,因為他知道,他不是天才,他的每一次進步、每一點成長都必須腳踏實地的累積。沒有捷徑!
所以,他無法理解天才們的困惑。
那些天才們,他們的成功來得太容易也太簡單,似乎不需要花費任何力氣,就能夠輕易地站在世界頂峰,然後,一覽眾山小。那麽,接下來呢?登頂巔峰之後,接下來應該如何呢?就如同登山的挑戰一般,完成了珠穆朗瑪峰的登頂之後,他們還能夠挑戰什麽呢?
對於蘭迪-莫斯這樣百年一遇的天才來說,似乎根本不需要訓練,他就能夠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跑動,他就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擊敗角衛,他就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達陣。一切都來得太過簡單,所以他永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已經是完美了,而無法贏得超級碗,那都是其他人的錯,事情就是如此簡單。
阿爾東-史密斯也是如此。
新秀賽季嶄露頭角,二年級賽季就全面爆發,不僅以全勝賽季的姿態贏得了超級碗,而且還成為了隊內MVP,所有事情都是如此簡單——
人們不是說,贏得超級碗多麽多麽困難,看看佩頓-曼寧,看看雷-劉易斯,看看歷史上那些頂級天才們,他們花費了如此之久才實現的夢想,他卻僅僅隻用了兩年就完成了,不過爾爾。
那麽,還有什麽事情可以難倒他的呢?又有什麽事情還需要他繼續努力的呢?第二座第三座超級碗?只需要他稍稍努力一下,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嗎?哪裡還有休賽期訓練的必要呢?整個世界似乎都已經唾手可得,他為什麽還需要努力呢?他為什麽還需要花費那麽多精力呢?
然後,阿爾東就這樣撞牆了,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撞牆了。就如同莫斯當年在明尼蘇達維京人時一樣。
現在,阿爾東依舊不理解發生了什麽,而陸恪也不理解阿爾東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為他們兩個人的世界注定不同。
面對阿爾東的呼喊,陸恪卻無法回答,因為他無法感同身受,他只能從自己的角度以自己的方法來給予幫助,就好像現在,他無法給出答案,只能詢問到,“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首發!”阿爾東握緊了雙拳,如同站在懸崖邊上一般,絕望地嘶吼著。
這也激怒了陸恪,他以撞牆的方式回應到,“那麽你就努力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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