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我早就說過。”查爾斯-戴維斯坐在ESPN的轉播席位裡,慷慨激昂地揮舞著雙手,仿佛屁股底下有圓釘一般,始終坐不住,一陣兒一陣兒地站立起來,誇張的動作加強自己的語氣,“他僅僅只是靈光一現的流星而已!”
“老實說,我還以為,這場比賽至少能夠對抗一下,畢竟,這顆流星在上一場比賽的表現還是足夠明亮的。完全沒有料想到,熄滅得如此之快,整個上半場猶如不存在的鬼魂一般!舊金山49人的進攻組徹底消失!”
查爾斯口沫飛濺地說著,眉飛色舞的表情,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亢奮和激動。
“讓我們看看他的表現數據:十一傳四中,完成二十一碼,一次抄截,沒有達陣。僅僅只收獲了一次首攻。這就是他的上半場表現,這樣的四分衛,對於球隊來說,不是大腦,而是毒瘤,需要割除的毒瘤!”
數據不會說謊。
首周比賽,陸恪之所以得到了如此多關注,歸根結底就是因為刷出了匪夷所思的數據;同樣,今天比賽,陸恪上半場的數據堪稱一場災難,即使六次傳球未完成之中,有四次是接球球員脫手,但事實就是,舊金山49人的進攻徹徹底底陷入了流沙之中:
還在持續下陷,無法擺脫。
“現在,讓我們冷靜下來,面對現實吧。”查爾斯似乎冷靜了下來,語調重新恢復了平靜,擺出了一幅擺事實講道理的姿態,“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四分衛,他是否具備聯盟首發的能力?我們有待考察;但可以確定的是,和他水平接近的四分衛,整個聯盟之中數不勝數。他不會是舊金山49人的救世主。”
平緩的語氣,卻帶著不容反駁的斬釘截鐵。
愛德華-鮑文再次肩負起了主持人的責任,繼續引導地說道,“你是說,你不認為下半場比賽裡,陸恪可以觸底反彈?”
“不,我不認為。”查爾斯沒有任何猶豫,“準確來說,我不認為49人的未來是屬於他的。艾利克斯-史密斯下周就可以回歸了;科林-卡佩尼克也是一個更加優秀的選擇。下半場比賽,我們的焦點在於:舊金山49人可以再次贏得首攻嗎?他們是不是有機會打破零分的尷尬?”
說完,查爾斯還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賣弄自己的聰明,“對了,我的賭注依舊有效。如果舊金山49人可以贏得這場比賽的勝利,我將直接把話筒吞下去!”
信心滿滿!
查爾斯不是一個人,其他解說席之中,所有解說員們都在侃侃而談,迫不及待地發表自己的意見和看法,分析舊金山49人受挫的原因,分析達拉斯牛仔的遏製戰術,分析下半場的走勢。沒有人看來陸恪,一片唱衰。
即使是對舊金山49人表示支持的福克斯電視台演播室之中,泰迪和柯克兩個人也是氣氛凝重,不僅僅是因為“17:0”的比分,更是因為舊金山49人的進攻始終打不開局面,似乎所有環節都出錯了,所有節奏都錯亂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與此同時,更衣室裡的球員們也在詢問著同一個問題:到底出了什麽問題?進攻組到底怎麽回事?
陸恪隨手將毛巾耷拉在腦袋上,嚴嚴實實地將所有光線和聲音都阻隔在外,進入了自己的思考模式之中。他需要冷靜,他需要理清思路,他需要重新掌握情況。
上半場的比賽,一塌糊塗,但不是沒有曙光的。
即使達拉斯牛仔的覆蓋防守嚴嚴實實,但空檔依舊可以跑出來的,連線依舊是可以完成的,只不過空檔相對比較少,而且難度比較大,再加上接球球員們的狀態不佳,這才陷入了困境。
即使達拉斯牛仔的防守戰術完全奏效,但他們幾乎沒有給陸恪施加任何壓力,完全就是欺負陸恪不會跑球,而且身體對抗能力太糟糕。只要陸恪尋找到一個縫隙,這就足夠改變戰局。
即使陸恪的傳球成功率一塌糊塗,其中還有兩次都是自己的傳球偏差,這對於一向以精準度擅長的陸恪來說,不太正常;但兩次偏差都是中傳,僅僅只有六十五分的中傳準度。
牛仔的整個防守是有側重的,短傳區域重兵雲集,幾乎沒有任何空檔,也不放出任何碼數;長傳區域則由兩名安全衛把守,似乎擺開了門戶,放任四分衛傳球,甚至沒有突襲的舉動,擺明了留下一個空檔,但兩名角衛的腳步卻始終在往後場移動,時刻做好了補防準備。
有意無意地,防守球員的移動和走向,留下了若有似無的空檔,逼迫陸恪選擇中檔傳球。
但是,中檔傳球對傳球默契、跑動路線以及空檔卡位等等都是要求最高的。於是,陸恪出現了兩次傳球偏差,還有戴維斯的黃油手導致的抄截。
陸恪的優點在於,判斷準確、防守閱讀以及走向預判;缺點在於缺少經驗、履歷不足以及信心蓬爆。
達拉斯牛仔正是抓住了陸恪的特點,他們篤定陸恪可以判斷出中傳區域的漏洞,然後會乾脆利落地選擇中傳,這恰好是他們布置了天羅地網的區域。然後,阻攔,扼殺,抄截!
比賽過程中,電光火石之間的判斷,往往具有慣性,遵從本/能。現在冷靜下來之後,整個藍圖漸漸清晰起來:
比賽經驗是一種財富,而且沒有捷徑累積的財富。陸恪暫時還不具備;幸運的是,還有比賽還有半場。
“草!管好你自己!然後讓他/媽/的四分衛做好他的工作!如果他不行的話,我們還有史密斯,還有卡佩尼克!距離這場噩夢結束僅僅只有半場比賽了!”
“我們現在正在談做好工作?你做好你的工作了嗎?到底是誰的接球脫手導致了抄截?到底是誰的偷懶差點導致了我們進一步丟分?”
“你說什麽?你他/媽/地在說什麽?你今天又到底幹了什麽?”
“閉嘴,你們兩個都閉嘴!進攻不通暢,每個人都有責任。四次掉球,接球球員四次掉球,責任不是陸恪一個人的!”
“那是誰的?他是四分衛,享受榮譽,就必須背負責任!承擔罵名!隻享受風光,拒絕痛苦,世界上哪裡有那麽好的事。”
“你們有把他當做四分衛嗎?啊?你們訓練的時候到底在幹什麽?今天接球脫手,你們確定和訓練沒有關系嗎?你們確定不是在消極比賽,故意希望擠掉陸恪嗎?”
“你瘋了!耶穌-見鬼的-基督!你個不要臉的混蛋!”
新秀球員們和資深球員們似乎已經撕破了臉皮,所有矛盾都徹底爆發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不管是進攻組、防守組還是特勤組,也不管私人交情,更衣室裡的所有球員就這樣被簡單粗暴地區分為:一年生和非一年生。
今年新秀球員加上落選新秀,全部疊加起來也就只有十二名,大名單之上的其他四十一名球員全部都至少是聯盟第二年。
如果單純以數量來比較,新秀們落於絕對下風,不要說形成對抗了,就連招架之力都沒有。但舊金山49人的情況卻稍稍特殊一些,四十一名非一年生的球員之中,足足有十五名都是今年加入舊金山49人的,換而言之,49人的資深球員只有二十六名。
十五名新加入的球員,雖然站在了資深球員的陣營,卻大多數都閉上了嘴巴,沒有摻和到球隊的派系鬥爭之中。
於是,十二名新秀球員和二十六名資深球員之間的對峙之勢就展開了,你來我往、寸步不讓,過去這段時間累積的壓抑和沉悶,還有今天上半場比賽累積的憋屈和不爽,全部都酣暢淋漓地宣泄了出來,整個更衣室都變成了火藥桶。
熙熙攘攘的吵鬧,漸漸失去了控制,穿透了毛巾的阻礙,尖銳地鑽進陸恪的耳朵裡,打斷了他的思路,腦袋還是隱隱作痛起來。
但,陸恪沒有立刻加入戰局。因為他需要時間和空間,他需要理清思路,還有下半場的比賽需要完成。維護更衣室秩序的事情,輪不到他這個一年生落選新秀來做。
陸恪在等待著,等待著主教練吉姆-哈勃出來維持秩序,但,忍耐,再忍耐,陸恪沒有等到。於是,他決定不再等待。
“閉嘴!”陸恪扯掉了毛巾, 猛地一下站了起來,然後用盡丹田的力量,一字一頓地喊到,“全-部-都-他-媽-地-給-我-閉-上-你-們-的-臭-嘴!閉嘴!閉嘴!”那咆哮的喊聲,強硬地將所有的嘈雜喊聲都壓製了下去。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陸恪,但,那犀利而決絕的視線,迸發出了一種強大的壓迫感,愣是沒有人敢說話回應。
“我不需要你們喜歡我!我他/媽/地對你們一點興趣都沒有!”陸恪掃視了一圈更衣室,視線最後落在了弗農-戴維斯的身上,不是針對戴維斯,而是因為帕雷斯也站在他的身後,形成了一條陣線,他需要正面還擊。
“我喜歡勝利!我渴望勝利!我想要看到那群牛仔們臉上挫敗的表情!我想要再次享受蹂躪他們的快/感!我拒絕重複1992年和1993年那兩場國聯決賽的悲劇!這是舊金山,這是我們的球隊!沒有人可以在我們的地盤撒野!如果你們都是一群膽小鬼,害怕取得勝利,害怕面對牛仔,那麽,請離開!”
擲地有聲的話語,在更衣室裡回蕩著,強大的氣勢飽滿而充沛,轟轟烈烈地激蕩起來!